[原创]画格子
画格子
我们下放农村当知青时,做所有的事情都有规有矩,就是插秧这样的简单农活也能体现出来。秧苗育好,要移栽到大田,那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平整好的水田得有一个人打好格子后,才能按画好的长方格插秧。
画格子是由一个人拖着画行器来画。所谓画行器的样子像倒“T”,上面的一竖为手柄,下面一横垂直固定于它之上,这一横是一根长木棍上等距离地钉上十几个木轮,最中间的那个轮子是轱辘。拖着手柄在耕作平整过的田里走,下面一横上的那些木轮就在田里滚动画出十几条平行线。画格子时,先从一块田的中心位置把田里的横线画满,再换一架轮距不同的画行器画竖线,秧就插在横竖格子的交叉点上。
佳士总是穿一件破棉袄,腰间扎一根草绳或是麻绳,活脱脱一农民,有板有眼来回于田里画格子。
一季春插、双抢下来,佳士总会绘声绘色地描述:“画行要先找准对岸的一个目标,眼睛直瞪着那一点,腰要挺直,脚步均匀向前,才不会画斜;横竖还要正垂直,不能画成菱形,自己的脚印还不能踩坏格子……不是人人都干得了的。”他得意洋洋这是技术活,队里再没有谁能干得了了,每年春耕、双抢,他就干这活算了。他要守住这块阵地,把这活干得无法挑剔,无人接替。等老了画不动了,就象炳爹一样,给队里养牛。其实我知道,画格子并非技术活,只是他个子高,可以避开插秧难以忍受的腰痛。
我们队,通常画出5寸×7寸格子(也是公社的要求),如写作文的格子纸。插完秧后,等几天禾苗返青了,整整齐齐地列队似地在水田里十分好看,是那时候生产队长、大队长、公社书记们的“政绩”。
插秧时,通常是二十几人从田埂横铺一字排开,大约一人插五六行,一直横排下去。太多,宽了,手够不着;太少,窄了,后退时无法提脚。一般来讲动作快些的社员会挑田埂中心的位置下田,他们是领头羊、排头军。其实,做领头羊是件很快乐、实惠的事。因为每一丘田实在是中间耕作得熟些平整些,踩下去软滑滑的,插起秧来要比田的边边角角舒服得多。那些没来得及沤烂的禾兜、燕子花草大多被犁耙到了田的角落,脏脏的,乱七八糟的全集中在那儿,所以插起秧来感觉一点不好。每一丘田个性也各不相同,对队里的每一丘田都熟悉,脚踩下去,即使是闭上眼睛,凭感觉我也能说出我是在生产队的“上湾丘”、“斗笠丘”、大八亩”的田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大丘的田里插秧社员们都生怕比别人插得慢,于是你追我赶掀风鼓浪。在边角里,你不但没有比其他人少插点禾苗,倒很有可能比实际看起来的要多,当别人都可以坐在田塍(土音念“身”)上休息时,插边角的人还得弯腰不停。等边角里的人站起,大队人马又要向另一丘田进军了。我插得慢,大多数情况只好选择边角地段了。那时,我有两个好朋友,她们插秧插得较快,经鼓励我从中央下田,一边一个将我夹在中间,在我实在赶不上的时候,她们会间或帮我带上一行,让我跟上大家的步伐。比赛时就不同了,她们不会管我,还嫌我太慢,故意把我关起来:那就是她们一左一右远远超过我,插到田尾快要“上岸”时,把我的这几行临“上岸”处也插满,让我一个人在四面都已插好秧苗的包围圈中孤零零苦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