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秋/图.文  曲.童年    你看见过蓝色的蝴蝶过吗？我就看见过，而且早在五十五年前就看见了。这只蝴蝶深深地埋藏在我的心底深处，刺痛着我的心。这是种永远也无法治好的疼痛，这疼痛至今还在牢牢地伴随着我。这种疼痛也常常让我偷偷流着悲哀的泪水，常常让我在睡梦中惊醒，彻夜无眠……    那是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父亲早早地离开人世，丢下母亲、我和妹妹。    因为生活窘迫，年仅二十一岁的母亲为了养活我和妹妹，擦干悲伤的眼泪，孤身去了遥远的外省工作。母亲走时不得不把我放在她的姐姐、我的大姨妈家寄养。同时母亲也把年尽三岁的妹妹放在她的妹妹、我的小姨妈那儿寄养。从此，我们姐妹俩天各一方寄人篱下，各自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大、小姨妈家里生存着。    我还记得那天，母亲送我去大姨妈家里。大姨妈那时刚生下了她的第三个孩子。第一次见到大姨妈时，她头上包着条洗脸毛巾，靠在一张破旧的床头上。大姨爹却总是在外忙着，平时很少看见他，见到的也只是他那高大的身影在匆忙地进进出出....大姨妈是个极其温良美丽的女人，说起话来言语轻轻。两个哥哥常常争东西吃打得头破流血，大姨妈也只是含泪轻轻地为他们拭去鲜血，擦点什么红的呀、紫的呀药水在那些创伤流血处，慈祥的大姨妈也不生气。    一天早晨，我看见母亲穿上了她最好的那件蓝色上衣，在冷得打抖的日子里默默地打起了背包。母亲要走了？心灵感应立即支使我紧张地注视着母亲的行动。一不小心，我突然发现母亲不见了......我飞也似的冲出屋外。在那桃林小路那端，我看到母亲背着薄薄地小背包，凛冽的寒风把她的长发吹的向两边飘舞着。她那急匆匆地背影，正向通往大园门那方的一条小路上正在小跑着。她想躲开我....我不顾一切拼命追赶妈妈，哭喊着，母亲却头也不回......    我追啊追......突然，我背后衣服被揪住了。泪眼中我看见是外婆，她的那对竖立起的眉头紧锁着。我感到一双铁钳似的手把我夹捉着并提了起来，我被横夹着放在了她的腰上，一路上我乱蹬乱踢毫旡作用。就着这种姿势我被夹进了大姨妈家中。我要拼命了哦.....我要去追赶我的母亲！外婆拖着我并找来几根竹子丫条，往我腿上不断用力抽打，边打边喊：老子看你还赶脚不？还赶脚不.....在不停地抽打声中我哭累了，外婆也打累了.....嘿，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开始挨打，记忆中十分深刻。    过了很久的日子了，我才知道大姨妈家住的这个地方叫——长寿县。    真的不知道到底住了多久的日子。我只记得大姨妈又坐月了，生了一个弟弟。这个弟弟一直让我带着他会走路会叫我姐姐了。后来，我去了两个表哥就读的那所小学。那所小学设在一个很高大的祠堂里面。当然，我和表哥们都不是一个班。我那时在课堂思想总抛锚。想我的母亲，想我的妹妹。学习成绩也理所当然的一塌糊涂......还总被留校，常常被罚扫地，天黑才离开学校。    我还记得在一个太阳好大好大的日子里，外婆带着我上了汽车。一路上晕晕沉沉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地方房子真多，高高矮矮地依山而造。这里人也真多，他们穿梭式地来来往往，熙熙嚷嚷地走着，讲着。我紧紧跟在外婆的身后，边走边东张西望的看稀奇。我看见了路边的有些屋子里，有些女人竟光着上身。穿着一条短花裤叉，她们的两个奶子大小各不相同，却都随意在那儿吊来晃去。她们就是这个样子的悠闲着。这个西洋镜太使我感到新鲜好奇极。    我问外婆：她们怎不穿衣服?外婆说：热得很啰。我问外婆：“这是啥子地方”？外婆：“重庆！”我才知道我这是到重庆来了。“重庆“两字一下使我的心顿时激动了起来！我要看见我的妹妹了！她就在重庆小姨妈家！！！    这座城市依山势而建筑，起伏跌宕，不断的上坡下坡。我汗流夹背毫旡怨言的跟在外婆身后，在堆满房子丛林里的，如同堆砌的积木，那条窄窄的破石铺垫的弯曲山路往上蹬爬着。好不容易才爬到了一条由碎石泥土铺出的马路上了。我们沿着这条马路走到了一个拐弯处，我看见:眼前有好多的长长的平房整整齐齐地摆放那里。这许多的房子是被夹在两座山的中间。    “到了”外婆说。我兴奋地向房子处冲去。“慢点，你充军呀”，外婆斜着眼睛训斥我。我只好慢下脚步，等着我那缠着小脚的、走路身体向两傍一拐一晃的外婆。    我跟着外婆在这些长长的平房子里的空隙地上穿来绕去，却走到了一条长长的陡坎边沿上。陡坎下面横着一条河，后来我知道了这条河叫嘉陵江。    我边走边问：“还没到吗？热死个人了....”外婆说：“还要往里头走”    气温真的是太高了，我们在这死寂一般静悄悄的陡坎边沿走着走着，一路上只见这长长陡坎边沿处往下倾倒着很多的，形形色色各种垃圾，被暴烈的太阳晒的散出一阵一阵的恶臭......    突然，我看见坡坎边的那头，有一座垃圾山，在垃圾的半山腰有一小孩伸开四肢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脸朝着垃圾，依稀看见那小孩穿了条不象样的天蓝色小衣裙。远远望去，像只撒开翅膀的蓝蝴蝶，我吓的对外婆喊：“那边有个小孩，好像是死了”外婆说：“作孽哦，快过去看看。”我急急与外婆朝那儿走去。当我们快要接近这小孩时，只听见外婆自言自语道：“不对呀......怎么像是小妹？”我一听见小妹二字，疯狂向那座垃圾山的小孩奔去。我急急爬上垃圾堆，把她翻过身来，她颤抖一下睁开了惊恐的眼睛，原来她趴在垃圾堆上睡着了。“妹妹！妹妹！妹妹！”我喜泣的连续喊道。她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在妹妹眼里完全是陌生的。妹妹转过脸看见了外婆，立刻高兴而无力地叫了声：“嗄嗄.......”又闭上眼晴想要入睡。“快走！”外婆对我说道。我即刻将我的妹妹背在了我的背上。我背着这火样烫人的小身体急步随外婆去了小姨妈家......      事后，我问妹妹到垃圾堆去干什么，她说她想去寻找一个洋娃娃。她说她看见小姨妈的女儿有个好漂亮的洋娃娃。那个洋娃娃的双眼会眨动，还会哇哇的叫。她说她总是一个人被关在屋里，她很害怕，她想要找一个洋娃娃做伴，有了洋娃娃她一个人在屋里她就不会害怕了......    有人说：“蝴蝶是世界上最娇艳的生灵，是人世间最妩媚最飘逸的仙子。”也有人说：“蝴蝶是天使落在凡间的泪。”我和妹妹的童年正是这凄沥的真实写照。因为家庭的变故，因为父亲去世，我们两姊妹本应像那美丽斑斓的蝴蝶，却在暴风雨的袭击下翅膀突然被断折。断翅的蝴蝶只能趴地跛行，任凭命运的捉弄，遭受无情的践踏与摧残。    ......我的蓝蝴蝶啊，哭泣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