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　澡

人人都要洗澡，但在汨纺三班倒的日子洗澡洗得更多。

记得有同事的妈妈来看她，发现我们这些人天天洗澡，不无担心地说：澡洗多了不好呐，洗掉了元气，看你们一个个嘎白的！

当妈妈的不知道，在那封闭的车间里一待八、九个小时，脚不能停——相当一天走几十里路，手不能住，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问题，处理得好要出一身汗，处理得不好更会急出一身汗，棉花毛子更是无孔不入。所以上完一个班，再累也要洗澡！只有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人才会觉得这个班上完了。

洗澡变成了和吃饭一样重要的事情！

当时的汨纺女职工比例约占职工总数的70%以上，三班倒的女职工比例应该差不多占到了90%。

浴室开放的时间一般都是一个小时。我记得女浴室有四排大概80个位子的样子，这全部的“位子”里还有不少是坏笼头。

前纺、后纺、准备、织布（后来还加了一个帘子布车间）三班倒的女工加起来应该至少三、四百人不止吧，“人满为患”用在这里真是恰当。记得一位来厂探亲的妈妈，女儿带她去洗澡，一进澡堂，只见云蒸雾绕，人声喧哗，白花花一片人影，吓得赶紧退了出来，死活再不肯进澡堂洗澡。

“占位子”、“接位子”变成了洗澡的专用名词！

有能够提前一点下班的就去“占位子”，知道自己占不到位子的，就跟熟人打招呼：我等下来接你的位子啊！那些直接进了澡堂的，见人就问：有人接吗？回答：有人接！那就一个位子接一个位子的问下去，说不定也能钻到空子：接位子的人没来，见是熟人，就说：我快洗完了，×××还没来，你先来洗吧了！接位子的当然满心欢喜。

我也去占过位子，不过动作不老练。澡堂门一开，冲进去，把带来的毛巾往位子的门框上一搭，或是系在笼头上，这位子就算是占下了，动作快的，一人可以“占”很多个位子，我们这号“呆”的，能够占到一两个位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有熟人就好办，实在没有位子，你先淋湿一身，出来擦肥皂，我再进去，这样两、三个人同时洗一个位子，速度就快多了，但不是特别亲密的朋友也不会这样，谁不愿意自己独占一个笼头，美美地冲个痛快啊！

如果遇上那种“憨”角色，洗完头发再洗澡，洗完澡再洗衣服，好象不洗到停水决不罢休，你就倒霉了，停水的预备铃第一次响起，你还是赶快另想办法，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最怕的就是提前停水，预备铃刚响过，没到时间水就嘎然停止，如果你还是一身肥皂沬，那就惨了，这时看见熟人就是看见了救星，请她帮着到外面提桶水来，马马虎虎把肥皂沬洗掉就算完事。这种事我就碰到过！

时间长了，也发现了一些窍门：要不就尽量提前去，提前去时间充足，要是碰上熟人占了几个位子的，说不定就沾光了；要不就推迟去，先回宿舍休息一下，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再去，这样等候接位子的时间就缩短了；要不就是估计快停水了再去，这时一般进去就有空位子了，时间紧也没关系，带个桶子，先接一桶水放在旁边，万一停水就不怕了，动作放快一点，运气好时，预备铃响过好久水还没停，这个澡就洗得痛快了；再有就是试试那些坏笼头，说不定也有能用的呢！我个人还有一个诀窍，就是那些堵塞积水了的位子，即使笼头是好的一般人也不愿意涉足，怕传染脚气，我有一个大铝盘，把铝盆放在下面，人站在盆子里，既可免去争位子、等位子之苦，又无传染脚气之忧，这个办法我经常用。

我记得还曾有过一次“革命行动”：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下了中班，又冷又困，我们几个实在不愿意等位子的，想到隔壁的男浴室，三班倒的男同胞一般都是普工，做完自己的事就可以先走，加上三班倒的男同胞本来人就少，估计这个时候男浴室应该是没人了，有人又怎么样？管他！喊：有人吗？没声音，再喊：有人吗？还是没声音！

好在有伴，几个人冲进去，把门从里面锁上，嘻嘻哈哈，洗了个痛快！以前怎么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招呢？“革命行动”虽然成功，不过也仅此一次而已。

这一次革命行动让我们发现，原来男浴室的位子数量和我们女浴室的差不多！想一想，真是太不公平，我们女职工多少？男职工又是多少？ 中国重男轻女的传统观念在女工占绝大多数的纺织厂又一次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不知道当时设计洗澡堂的人是如何考虑这个问题的？

何止是澡堂，公厕也是一样的，只有幼儿园里没有区别－－哈哈不分性别，小朋友共用！

蔷老好！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当然记得！那次你的回答应该就是想起了汨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