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羽专栏-[原创]旅伴白描--淑媛[湖南知青]

    淑媛姓梁，长得小小巧巧，扎一双小辫，都说她是团鱼眼睛圆溜溜，鲫鱼嘴巴活鲜鲜，只可惜营养不良，皮肤黄而干燥。
   淑媛的父亲身材佝偻瘦小，母亲患白内障，虽然这一双旧社会当长工做女工的夫妇政治上彻底翻了身，但由于家里人多劳少，经济上一直是典型的困难户。淑媛小学只差半年毕业，因为母亲眼睛失明不得不辍学出工和操持家务。苦水中泡大的孩子吃得苦，耐得劳，淑媛十七岁被评为学大寨的铁姑娘。大队党支部培养她入了党，让她当了大队妇女主任。
   妇女主任的头件大事是抓计划生育，淑媛胆子小，和别人打交道口未开先红脸，说话也细声细气，更不会训人抬杠。而计划生育当时是天下第一难事，哪怕你拆屋赶猪，有的超生对象仍然不肯节育，淑媛常常急得哭脸。
   四队有个屠户，妻子生了三个女儿，就是不肯结扎。淑媛上了无数次门，都被屠户轰了出来。后来公社计划生育专业队一起上门，要强行扭送女方去结扎。屠户的妻子躲在屋里嘤嘤地哭，他自己一屁股横骑在门槛上磨杀猪刀，不管你怎么讲怎么劝怎么训，他都一言不发，自故埋头磨刀，磨得刀口雪白雪白，磨得两眼血红血红。专业队的彪形大汉也谁都不敢近前，淑媛更是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哆嗦。
   九队有个妇女也是生了三个女，死也不甘心没有儿子。淑媛把她家的门槛都踩矮了，一次又一次苦口婆心地劝她结扎。开始她胡搅蛮缠，后来突然转变了态度，但连续几次送她上卫生院做结扎手术，都因为身上见红没做成。淑媛通过侦察，发现她家厕所里总是用鱼罩关着一只大公鸡，原来每次叫她去结扎，她就先上厕所把鸡冠上挤出的血涂在黄草纸上……淑媛当面指破了她的把戏，结果被她满嘴香的臭的骂得狗血淋头，还诅咒她嫁人后会绝子灭孙。
   大队上看到还是黄花闺女的淑媛被拖累得更加黄皮刮瘦，也确实被骂得可怜、咒得伤心，只好把她换到了大队广播员的位置上。
   广播员也不好当，念通知读报纸不认得字还好说，找人问明白就是。再说，社员当中文盲占多数，即使读出几个白眼字、落错几个句也难得有人听出来。真正使淑媛伤脑筋的是收音机不好摆弄，经常跳台。最可耻的是美国之音和台湾台也是讲普通话，淑媛尖着耳朵也分辨不清。有一天明明请学校老师调到了中央台，谁知过了一阵竟然跳到台湾台播了几分钟，要不是一个知识青年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淑媛还没有察觉。
   收听敌台是现行反革命，在广播里转播敌台无疑要罪加几等。淑媛当时吓得面色惨白、全身打颤，差点晕倒在地，等到惊魂稍定，便跌跌撞撞找大队支书请罪……
   由于当时听出问题的没有几个，冒造成大的恶劣影响，加上淑媛没有犯罪的故意，更主要的是她根正苗红，大队上没有把这个政治事件向上报告，但还是责成淑媛写了反省，并且不再让她干广播。当时正好大队小学有位教二年级语算的公立教师要休产假，村支书便指派淑媛去当代课老师。淑媛说自己文化太少教不得书，但村支书说党员要服从组织安排，淑媛只好壮起胆子服从了命令。
   学校校长给了淑媛一本教学参考书，淑媛把教参一个字一个字地认准读熟后上了讲台，但没想到一节课四十五钟的时间会有那么长，淑媛把教参念完后时间还剩下一大半，剩下的时间里她手足无措，真不知如何打发，直到站在窗外的校长进来吩咐学生看书做作业才解围。头堂课下来，淑媛两腿发软，喉咙发梗，连里衣都汗得透湿。经过校长的再三开导和指点，她才鼓足勇气走上了第二节课的讲台。
   俗话没说错，万事开头难。颤颤栗栗进了几次教室后，淑媛胆量大了些，也有了一点经验，念完教参不是带读课文就是布置做题目，四十五钟也渐渐能填满了。可谁知接下来的情况更糟糕，那些流着鼻涕的孩子对新老师的新鲜感消失后，立刻恢复了顽劣本性，居然无视淑媛这位代课老师的存在，上课吵闹不休，甚至下位打架，弄得整个课堂如同一笼子唧唧喳喳乱飞乱窜的麻雀，硬要到校长冷不丁地走进教室咳嗽一声，才有片刻安宁。
   学生一连吵闹了几天，把淑媛的头都吵大了，吵晕了，硬是吵得她含着眼泪找到村支书打了退堂鼓。她说“我读少了书，只有玩泥巴蹲灶脚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