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人物面对面
他是闽西大山走出的儿子;他是中国作家出版集团“掌门人”;他是“改革作家”、中国出版界“风云人物”;他在厦门接受我们的采访——
在线人物
张胜友 1948年出生于龙岩永定,当过10年知青,1982年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现任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成员、书记处书记,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党委书记兼管委会主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期刊协会副会长,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张胜友,前些年因一直比较关注国家的政治经济生活、长期追踪改革开放的发展走势,而被一些媒体称誉为“改革作家”。他从一个记者、作家的角色转换成一位出版家后,不负众望,连年把作家出版社的业绩推向高峰,又被媒体称为中国出版界的“风云人物”。但张胜友并不满足,为更好地参与国际竞争,又拉开文化体制改革的大幕,把中国作家协会所属的十几家单位组建成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不断超越自我,不断追求新的境界。从一介平民,到出版界的“风云人物”,张胜友让人惊服的理由在哪里呢?
2月4日晚上,我们在厦门文联大楼见到了从北京赶来参加第十届红土地·蓝海洋笔会的张胜友,这位从闽西大山走出的儿子,一直保持着朴素的情怀,他像老友一样对我们娓娓而谈他的知青情结,他的文学梦,当然,还有他的出版理想和改革理念,采访结束我们发现,在他朴实的外表下竟然藏着如此之多的现代思想!
关于出版业改革
管住不等于管死,搞活不等于搞乱
厦门日报:作为一名出版业改革先驱,您闯过了一次又一次改革险滩,至今依旧勇立潮头,有何秘笈?
张胜友:在中国搞改革,风险巨大,但作家出版社在此期间出版各类获奖图书达100多种,年图书发行总码洋由1200万元飙升至1.8亿元,增长15倍,职工月薪从1996年的人均500元到今天人均5000元以上。
中国特色的出版业改革,秘笈是两个词:管住与搞活。管住就是要抓好出版导向,出版业是属于意识形态的,肩负着社会教化功能,所以舆论导向不能偏,更不能错。但管住不等于管死,管死了就没有经济效益了,我到作家出版社上任第一天,就对职工说:“在保证政治导向和社会效益的前提下,怎么能来钱,我们就怎么干!”当时,送我上任的领导和出版社的职工都面面相觑,9年过后,事实证明这个指导思想没错。再说“搞活”:9年前的出版社经营不善、矛盾重重、举步维艰,但我认为它有品牌优势,关键在于资源能否重组。我打破按文学门类划分编辑室的做法,把它们变成并列的编辑室,允许他们放手开发各文学门类的图书,即微观搞活。同时,我安排几名副总编辑各终审一个门类的稿件,把好政治关和艺术关,对选题总体调控。这样就灵活多了,涌现出一大批贴近市场、具有双效的优秀图书。当工作中出现一些矛盾时,如畅销书与主旋律图书、纯文学图书的矛盾,由于编辑收入与其创造的效益挂钩,做主旋律图书的编辑就不平衡,我就给他们特殊的优惠政策。我说,你能做主旋律图书,就放手去做吧,亏了算社里的,赚了算你的,获了奖社里再重奖。于是大家也没意见了。改革就是要“以人为本”,个体的能量最大限度地释放了,整个社就搞活了,也促进了整体生产力的解放和发展。出版社除了有党的领导和高素质的编辑外,还要大力引进经验丰富的经营人才。我们改革的根本目标,就是要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最大化──双效丰收!
关于文学与市场
贴近现实的作品绝对有市场
厦门日报:这几年,不停地有人喊“文学边缘化”,“文学的市场逐渐萎缩”,但从你们作家出版集团的实践来看,文学其实大有市场。您能具体说明一下吗?
张胜友:文学一直是强势力量,我对此深信不疑。所谓的“边缘化”和“萎缩”,指的是文学的极小一部分,即高雅的纯文学。而大众文学和影视文学其实都没有归进来,这两部分可是大头啊。即便是纯文学,也很有市场啊。《小说选刊》、《小说月刊》、《中篇小说选刊》的发行量加起来已经超过60万册,这里面选的可都是优秀的中短篇小说啊;还有各种选本的《小小说选刊》,发行量加起来也超过100万册。关注现实的作品绝对有市场,《白鹿原》、《尘埃落定》的发行量都超过100万册。周梅森也是个典型例子,他现在每年在我们作家出版社出一本书,像《至高利益》《绝对权力》和《我本英雄》等,每本起印都是20万册。他的小说又成为电视剧导演的抢手货,他自己又能写剧本,加上获奖,一部作品就能给他带来200万元的收入。作家要三贴近: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你对现实不了解,对现实冷漠和排斥,闭门造车,却指望作品能够有市场,那不是白日做梦吗?像张平在我社出的《国家干部》,定价39元,卖得很好,二三十万册卖出去了。因为他写小说像记者采访一样,扎到底层,搜集了很多的素材。
关于人生选择
我梦想有个实现改革理念的舞台
厦门日报:翻阅您的人生履历,我们没有发现您受过经营管理方面的教育经历,您经商的知识、改革的理念是从哪里学到的?
张胜友:我曾经是记者,而且是跑经济口的记者,在改革开放之初,作为光明日报的经济记者,我一直奔波在改革的最前沿,我每年都要跑深圳特区四五次,深圳是个大熔炉啊,我一到那儿,就借来自行车到处跑。在深圳,我见识到许多成功与失败的案例,从这些案例中,我更清醒地认识到,改革开放是我们国家富强、民众致富的惟一出路,它不仅关系到我们国家的大命运,也关系到我们每个人的小命运,而只有把个人的小命运与国家的大命运联系在一起,你才能获得更为广阔的人生舞台。当我还是一名记者时,我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拥有一个得于实现改革理念的舞台。
厦门日报:您是以报告文学出名的,说说文学对您的人生影响。
张胜友:在知青年代,文学是我苦难生活的最大享受,当我劳累了一天后,捧起文学作品来,就像进到了精神的殿堂。我们村有个“右派”,他的家里有很多藏书,我劳动之余经常跑到他家去,这些藏书为我以后走上文学道路提供了丰富的营养。
厦门日报:现在您搞起经济了,对于放弃写作,有遗憾吗?
张胜友:没有!当我全身心当作家时,也没能成为一流的作家,现在,我搞起经济了,即使我抓住笔不放,也更不可能成为一流的作家,反而可能因为一心两用而耽误了经济改革,所以,与其如此,我倒不如全心全意地做好出版管理与改革。
关于知青情结
走出来,把经历化作前行的动力
厦门日报:作为一名知青,您如何看待知青情结?
张胜友:过去的那个年代是动荡的年代、苦难的年代,也是贡献青春的年代、值得终生记忆的年代。但是,我们不能总沉湎于过去,不能无休无止地诉说苦难,不能把苦难当作包袱。时代正在经历着伟大的变革,我们应该迅速地走出来,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改革的洪流中,往前看,把知青经历化为前行的动力。现在,在全国各行各业中,都有我们知青勇挑重担的身影,这就更加说明了,谁先走出来,谁就先被时代所认可。
关于厦门文学
厦门作家应敞开胸怀,拥抱伟大时代
厦门日报:作为中国作协领导,您对厦门的文学发展有何期望?
张胜友:厦门是个理论上可以出大作品、大文豪的地方!厦门好山好水,艺术氛围浓厚,历史文化积淀丰厚,现代化建设成就引人瞩目,这些为厦门的文学创作提供了非常丰富的土壤。现代社会要比以往任何时候,丰富得多,绚烂得多,这些是作家创作的源泉,同时,在我们的改革进程中,出现了许多问题,如果作家能够抓住这些本质问题,切入时代深层,必将写出大作品。厦门比起内地,在许多方面要丰富得多,尤其是改革进程,所以,我希望厦门作家能够抛开小圈子,敞开胸怀来拥抱这个伟大时代,写出伟大的作品。别坐失良机!
人物印象
思想的火花在寒夜跳跃
张胜友的名字很响亮,在出版界有如雷贯耳之势,他在改革方面创造的奇迹引人瞩目,《经济观察报》对他的评价是:以一种富有中国特色的非破坏性的方式,推动着中国的变化。
可是我们见到的张胜友却是其貌不扬的,如果他走在大街上,则很快会被人海所淹没。
厦门知青闽西乡亲春节联欢会的那个夜晚,我们坐在角落里从侧面看了张胜友两个小时,他坐在第一排的领导席上,舞台上,他的知青兄弟姐妹正在吹拉弹唱,他眼睛看着台上,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台上一有人说客家话、演客家戏或者打客家拳,他就停下烟来兴奋地侧过脸与人交头接耳,在节目的间歇,他总爱回过头来,他一回头,就有人低声而又执著地对他喊着:“胜友!”这时,他会赶紧站起来,对发出声音的人抱拳、点头。这时,真不知他把燃着的香烟往哪里搁。
我们与张胜友面对面采访只有半个小时,亲切与务实是他留给我们的最深印象,比如,他先对我们招呼:“喝茶吧!”我们还再客气,他就直奔主题:“不喝?那就开始吧!你们都想知道哪些?”而当他神采飞扬地说起他的改革时,我们分明听到思想的火花在寒夜里跳跃。这就是一位改革家。告别时,他边送我们边嘱咐:“不清楚的,随时打我手机!”走了几步,回过头,发现他还站在厦门文联宾馆的走廊里,一手插着衣兜,一手挥动着,这时,他又像邻家慈祥的大伯大叔。
文/本报记者年月 宋智明图/本报记者 郑晓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