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习作：在那乌云密布的年代(组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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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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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在山林里行走,

我太贪恋山林里的美景.

没提防一场暴风雪骤然袭来,

夜色,也随之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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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顷刻之间林中的小路便被冰雪覆盖了,

狂风抽打得我没法睁开眼睛.

我在夜色中不断挣扎摸索着道路,

没多久,便饥肠辘辘,筋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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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生命即将被风雪吞噬的那一瞬间,

我的脑海里忽然呈现出一种幻境.

仿佛,一盏明灯就在这林中某一个地方出现,

它那橙黄色的光辉,永远是那么柔和,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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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幻觉使我猛然从昏眩中苏醒,

我的心头又洋溢青春的活力,斗争的激情;

我裹着风雪满山林把你寻找呀,

啊,你在哪里呢,我心中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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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凭着这种对灯光的痴迷,

一直在和风雪暗夜搏斗.直到天明;

从此,每当我陷于绝境,

总是想起它,我心中的那盏闪亮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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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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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你溜进了我的小屋,

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歉疚的笑纹;

你坦率地求我留你住上一宿,

你说,你的身后,有一只鹰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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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到底犯了一个什么罪名,

你没有立即回答,却在油灯下擦拭你的眼镜.

我忽然注意到你那双深陷的眼珠里,

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忧郁和激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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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默默地从怀中拿出一叠手稿,

把它郑重地放在我的手中.

“谁知道呢?也许是为了这样的一篇文字吧,

我没有料到,它的产生会为我带来如此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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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沉默了,任凭寒风吹打着窗棂.

脊背上,都不约而同地颤抖,发冷.

我在想:为什么一篇小说会如此激怒某些“新贵”,

你在想:明天,我必须离去,不,不能因为我而牵连友人……

多少年,我依然将你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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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我依然将你怀念,

怀念我们的第一次相见.

当时,你穿一身三八年的褪色的军装,

太阳穴边,一道锯齿般的伤疤历历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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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们赶着牛群同上山腰,

你是牛倌,我也是牛倌.

我躺在草地,你立在崖畔,

牛儿在静静地吃草,山瀑在荡漾迸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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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交谈.因为任何语言都是多余.

我们都在沉默。沉默，表明我们的思索.

我在想:青春年华白白消逝,

你在想:从过去,到今天,道路是何等的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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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时辰竟是那么地短促,

天向晚了,我催促你:”走吧,”一遍又一遍.

然而,你却像一块陡立在崖壁上的山石,

望突变的风云,思潮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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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老友偶然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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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记得那一年阴霉的春天里，

我们偶然相遇。

虽说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了，

但久别的重逢，竟是那样的苦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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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坐在狭小的清冷的暗屋子里，

酒呵，一杯一杯，灌进肚子里。

但烈酒却无法消散我们的愁云呵，

也无法驱除我们脊背上的寒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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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袒露胸口，露出的是“群众专政”的标记，

我打开心扉，心中依稀还记着那屈辱的痕迹。

我们那酸楚的泪呀，滚进那杯苦酒，

却只能一个劲儿喝叫着：“喝！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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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们怀着忧郁分手了，

站在村头，我们挥泪而别。

啊，老友，你走了，再也见不着你的身影，

却在期盼，有一天，春光能洒进我们的心田……

致一个知青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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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面，你就向我说出你的真名实姓，。

这使我想起你诗句的坦率和真诚。

你央求我，给我几张纸吧，

想不到在逆境中你也洋溢着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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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那一个寒风凛冽的夜晚，

你点着的那盏油灯彻底通明。

大山里睡了，很静很静，

这就使得你的诗情毫无顾虑纵横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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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整整的一个夜晚，

你的诗情竟像山泉奔涌。

不，当我读着你的诗稿的时候，

那字字句句，却似电闪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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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使我想起奔泻万里的激浪，

它使我想起疾走千里的雄风。

它使我想起了山中那傲雪的红梅，

它使我想起那拱破山石的嫩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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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冷漠的心扉透进了绿意，

于是，我呆滞的眼帘映出蓝天的透明。

于是，我怀着一种战士的情怀，

“一二一，”----我按着诗的节奏大步迈进……

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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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的肤色掩饰不了你青年人的风华意气，

蒙上汗珠的眼镜更吸引我想探究你的底细。

虽然你也操着一口山里人的土话，

但你不像，一点也不像大山里长大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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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你却有着和大山相似的地方，

你呀，也有一副大山的脾气。

你和大山一样倔强和耿直，

你和大山一样的坚韧和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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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从上面来了两个不可一世的人物，

他们一会儿呲牙咧嘴，一会儿又笑容可掬。

我听不清他们在说着什么，

只听见你高声在拒绝：“不，我不去画那种玩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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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你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粗犷的山风,扯起了你那褴褛的的衣裾;

那俩人纵然气得鼻孔冒烟暴跳如雷,

但却怎么样也不能将你驯服驾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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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夜深时,你才和我侃侃而谈,

你谈起了你心爱的画、艺术的笔.

你说,一个艺术家最宝贵的品质,

莫过于有一副铮铮风骨和不屈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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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时我才明白了你发配来这山中的缘由,

我称赞,你是大山的真正的儿女.

你有山的性格:峭拔坚实,

你有山的魂魄,纯真高洁.

啊，那是一个血腥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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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呀，你不能走，

我怕，我怕这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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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十年前一个血雨腥风的夜晚，

一个孩子，跟在妈妈后的哭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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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脸色苍白，白发凌乱，

回过头来，她的瞳孔里闪着疑惑、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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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安慰孩子，但连自己也无法理解，

厄运的袭击，是如此的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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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孩子像飘零的落叶，在倒退的历史车轮之下辗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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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怕是在梦中，我也在乞求着春天与光明的来临，

但是，黑暗的现实，怎允许我作此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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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的朋友向我叙说这段往事的时候，

没有眼泪，他的眼泪已在那灾难的年月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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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安眠了，

十年前的那黑暗，总是时时在我的眼前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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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一跃而起，拿起了笨拙的笔，

窗外，好一片火红的朝霞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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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到，我要是一名诗人那有多好，

我要用燃烧的诗句，为捍卫这明媚的朝阳投入战壕，呼啸呐喊！

唉，我总是怀着一种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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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总是怀着一种愧疚，

这愧疚，多少年来一直折磨着我。

我曾在一个深夜，

在炉火中销焚了我所有的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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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时，我多么多么胆小和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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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诗句，燃烧着我对生活的爱恋，

有爱情的欢乐，也有对理想的追求。

更有那世事的演变，引发我深沉的思索，

有切肤的痛苦，也有不平的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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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那些诗，是我的一种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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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些诗却又不能不焚烧的呀，

那年月，一字之差，将会带来多大的灾祸？

甚或，是皮肉绽裂，筋骨折断，

甚或，是终生陷于幽暗的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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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在那年月里，真实的话儿，你不能说，不能说……

冰封了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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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将你封冻了，

封冻了多坚多严。

听不见了，你那奔放热情的歌唱，

看不见了，你那踊跃欢腾的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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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坚固的冰壳之下，

你仍在涓涓地流淌；

是的，思想是无法禁固的，

就像这冰封了的小溪流的流水一样。

很感人的诗！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