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教师节前——我的祖父（三）

祖父一生从事英语教学，他书法工整、秀丽，“板书”尤为一绝，他在黑板上书写的英文，如同直尺量过一般，看上去特别舒服。祖父掌握的词汇非常丰富，许多少见怪僻的英文单词，他都记得清楚，有“活字典”之称。他教初中班，特别重视语音、词汇和句法的教学，他有一套记忆单词和习惯英语句法的教学方法，使学生轻松愉快地学会英语，而且越学越爱学。他教高中班，除继续扩充词汇外，重视培养学生英语口语、写作和翻译能力，他鼓励学生除学好课文外，还要阅读课外书刊，每周都布置写作，并且组织学生参加英语演讲比赛。

祖父不但英文好，中国古典文学根底也深厚。在讲授英文时，常能与中国古典文学对比，既加深了学生文学欣赏能力，又提高了学生对中西文学的爱好。祖父平日虽较严肃，但在课堂上却平易近人，讲起课来风趣盎然，常能旁征博引，循循善诱，以至于他上课时的情形，不少学生几十年后回忆起来仍记忆犹新。学生文国武回忆道：先生不但英语流畅，尤善文辞，酷爱祖国传统诗词。他在教学之余，对教材上的一幅画欣然吟诵：“群葩照透碧纱笼，灿烂诗词造化功，彩笔一支花万朵，看花人在画图中。”半个世纪过去了，先生这首诗犹在我的脑海中回荡萦怀不已。

祖父的学生余光翔在一篇纪念祖父诞辰100周年的文章中写道：在那艰苦的年代，在那种赤诚挚爱的师生关系中，许多老师给我留下了难忘的美好的印象。罗凤清老师德高望重，学识渊博，是我们最尊敬和爱戴的恩师。我进初中不久，在一次全校纪念周会上，凤师讲解我国地理形势，并用英文标示我国地图上各地区及周边国家名称的情形，就深刻的留给我一位学者风采的形象。高中教我班英语时，他老授课，条理清晰，深入浅出地引导我们思考，如引述伊索寓言中那个狼与小羊在溪边饮水的故事（即狼千方百计找借口想要吃小羊），他老慨括的指出：“欲加其罪，何患无辞”啊！启发我们，对坏人要提高警惕，善于识破它的阴谋诡计。有次讲一位明朝遗老写的一首“乞丐诗”，我至今仍然记得：“本性生来爱野流，手持竹竿过通州，饭篮向晓迎残月，歌板临风唱晚秋，双脚踏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而今不受嗟来食，村犬何须吠未休？”仿佛使人看到一位刚正不阿，不畏强暴，宁死不屈的巨人，屹立在眼前。启迪我们做人要有骨气，要有崇高的民族志气和精神。他老在黑板上还写过一位无名氏假托“西施答范蠡”拟的一篇文章（文章较长，记不完全了）其辞藻优美，音韵铿锵，文情并茂，大义凛然，她委婉地劝说不要贪图美色，而应以国家社稷为重，从而揭示西施不仅貌美，而且侠骨铮铮，使人钦佩，一反平常描写西施的那些陈词旧套，顿觉不同凡响。这充分反映凤师在教书育人中闪烁着博学与睿智的光辉，也更加表现出他老高尚的品德与爱国爱校的一片深情。

祖父所处的时代，正是中国传统文化受到新文化运动猛烈冲击的时代，也是东方文化受到西方文化猛烈冲击的时代。祖父主张吸收西方文化，提倡新文化。但反对把以中国传统文化为代表的东方文化，全都作为封建糟粕加以抛弃。他认为中国传统文化是新文化得以生长的土壤，新文化不能脱离传统文化，否则就成为无本之木，必然枯萎。他劝导学生必须学好中国古典文学。他历数当代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如胡适之、鲁迅、郭沫若等，无一不精通中国古典文学。同时他主张学生学好英文，吸收西方文明。

祖父毕生从事教育工作，希望把世界的东方文明与西方文明沟通起来，他愿意作为一个“渡公”在这两种文化之间穿梭摆渡，为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既懂中文，又懂英文的下一代而奋斗一生。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为先辈们的为师之道喝彩！

但愿我们的祖国能够多些像你祖父那样的人民教师，而少些像马校长（“谁替我买单”里的马校长）那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