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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安 乡 插 队 杂 忆 (5)  (http://2009.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6&id=42261)

--  作者:乐乎
--  发布时间:2009/6/21 22:30:45

--  [原创]安 乡 插 队 杂 忆 (5)

                                          安乡插队杂忆(五)

                                                                                 乐 乎

                                                        评 工 记 分

  我当了十来年的农民,过了十年靠挣工分过日子的生活。如今,时代跨进了21世纪,不要说城市居民,就是农民的后代也早已对工分感到陌生了。

  工农差别之一就是工人按月领工资,旱涝保收,而且只增不减(虽然增长速度慢如乌龟)。农民是出一天工记一天工分,年底根据生产队年景收成,折算出每个工分的值。年成好坏与分值大有关系,如我们生产队,1971年每十分工有一块多钱,算是远近闻名的富裕队了,但1973年的分值却不到三毛钱,一落千丈。原因是公社以我队为试点,1972年推广耒阳插秧机总厂制造的插秧机,结果不成功,丘丘田都要补插,误了季节,大伤元气;1973年又搞什么“倒种春”的试验,即双抢时只割去早稻的谷穗,不插晚稻,让早稻稻梗再发芽结谷,那晓得尽是瘪壳,晚稻失收,害惨了农民包括我们知青。

  工分是农民生存的命根子,农民的日常生活、生老病死都与工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何故,《辞海》里却找不到“工分”的注释,而篇幅小得多的《现代汉语词典(2002年增补本》却有,《辞海》有点名不副实,夸海口了。

  评工记分一般是在每一个农活季节结束后进行,如春耕、双抢、冬修等阶段。评工分是农村一项重要的工作,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并有一套机制和程序,哪怕分值只有几角钱,大家一点也不马虎,认真对待。因此,评工分的会议是人数到得最齐的,比看露天电影的人还多,连不大出工的老婆婆老倌子也到场助阵。

  农村实行的评工记分的方法让种田人有点稀里糊涂,理解起来很是吃力。评工分要看各人的政治表现、劳动强度、技术难度,评定的方式是自报公议,比如今体操、跳水等比赛的评分难多了。

  我们队的评工记分一般是在毛泽东思想学习室里进行的。晚饭后,队长一敲钟,全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自拿着小板凳,有的扛着小竹椅,陆陆续续汇集到学习室。女人总是有点手头活的,有扎鞋底的,有织毛线的,有缝补衣衫的,还有给孩子喂奶的。而男的总是坐成一堆,抽烟,“扯卵谈”,不抽烟的就磕炒熟的硬蚕豆。

  看看人差不多到齐了,队长咳嗽一声,发话道:“现在开始评工分,要评出高低,要评出干劲,先自报后公议,再由队委会决定。”队长说完,学习室里一片寂静,女人门照样干着手中的活,男人的嘴巴里只出烟,不出声,屋里只有磕蚕豆的“喀喀嚓嚓”的声音,谁也不想开头炮,因为人人都在发愁不知如何把握政治表现、劳动强度、技术难度的“度”。

  不用说农民,就是我们这些“有知识“的青年,也搞不清如何把握“度”。首先讲“政治表现”,内容包括会不会唱语录歌,跳忠字舞,是否参加“早请示”、“晚汇报”,是否与五类分子划清界限,是否与坏人坏事作斗争等。这些原则性的条条框框,初看起来还可以掌握,但涉及具体问题也很伤脑筋。如“早请示”时,全体社员一起唱《东方红》,一起喊“万寿无疆”、“永远健康”时,虽然声调有高有低,喉咙有粗有细,但要区分谁先进谁落后确实很困难。

  其次讲“劳动强度”。这也不好分出强弱来,耕田是强劳动,那耙田算不算?挑粪撒石灰算重劳动,那担一二百斤送公粮的活算不算?出工不出力,只讲劳动强度不讲劳动态度,工分该给多少?有时妇女也不服气:男的扯秧记十分,妇女插秧却只记六分,难道扯秧的劳动强度比插秧大?

  再讲“技术难度”。有人说种田是“三分靠人,七分靠天,有么子好多技术天不下雨,再有技术也冒用。”有人说:“春播秋收,都由上头下达安排,田里缺肥撒化肥就是,作物有虫害,喷喷滴滴畏,这些事谁不会做?产量高低分不出是何许人的功过。”农活技术难度的高低,众说纷纭,一时也讲不清楚。

  不过,沉闷的场面不会长久,按约定俗成的惯例,大家按辈分高低开始进行“自报”。自报无非就是自我表扬,小事说成大事,五分事说成八分事,反正冒得衡量标准。自报的结果每次都差不多,青壮男劳力一般会报十分工,次一点的如四五十岁的老男人自报八分或九分,年轻妇女报六七分,中老年妇女报五分。知青劳力再强,农活技术再好,也很少有报十分的,报也白报。不过冬修就不同,知青有蛮力,再说挑堤是有土方硬指标的,完成了就是十分,“冒得子走”,所以知青都喜欢冬修秋修。

  五类分子是冒得资格参加“自报公议”的,他们绝对不能和贫下中农一样平起平坐,同工同酬,即使给他们的工分再低,也不会有人打抱不平,谁都怕惹上与五类分子同流合污的罪名。

  农民最不满意的是干部开会记最高分——十分。社员说:“坐在屋里开会,腰不痛背不酸,不晒太阳不淋雨,吃饭不要钱,还要记最高分,这不合理。”干部反唇相讥:“我还不想当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干部呢,我让贤,你试下看。”社员只有翻白眼,不敢接手,因为农村基层干部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计划生育、春种秋收、评工记分、防汛救灾……哪件事不要操心,当不好,只怕还脱不得身,羊肉没吃着惹到一身膻。

  差不多个把月冒上湖知网哒,自认为欠哒一些文债,往后尽量争取弥补。


--  作者:一剪梅
--  发布时间:2009/6/22 11: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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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乐乎是一位非常“清醒”的人(一笑),所写文章,所谈事件,所说故事,无论巨细,都描述得淋漓尽致,过细无比,还真是那么回事,“清白得很”。真佩服你!


--  作者:沙阳
--  发布时间:2009/6/23 6:4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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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乡下,我最烦的事就是生产队开会讨论工分。记得那时每次讨论工分,就要进行“漫漫长夜”的“不着边际”的“讨论”,可以牛胯里扯到马胯里,最后什么结论也做不出来,知青因为要做“记录”,因此不能瞅瞌睡,也不能抽农民的旱烟,只能去活受罪。
--  作者:隐士安
--  发布时间:2009/6/23 7:5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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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分析得透彻,描写十分

      详细、生动。欣赏、谢谢!


--  作者:宵安
--  发布时间:2009/6/23 22: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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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夫:欢迎你回家,又可看到你的好文章了。

                 《 评工计分》拜读了!


--  作者:小草
--  发布时间:2009/6/24 20: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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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文拜读了!
--  作者:笔架山人
--  发布时间:2009/6/24 20:3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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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开始是6分;后来拿8分,蛮久;再后来到9分;最后做了记工员、会计,就是10分了。蛮力气是有的,技术却未见得,但成了干部,所以拿10分也冒人有意见。
--  作者:同歌
--  发布时间:2009/6/24 22:4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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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沙阳在2009-6-23 6:45:20的发言:
  在乡下,我最烦的事就是生产队开会讨论工分。记得那时每次讨论工分,就要进行“漫漫长夜”的“不着边际”的“讨论”,可以牛胯里扯到马胯里,最后什么结论也做不出来,知青因为要做“记录”,因此不能瞅瞌睡,也不能抽农民的旱烟,只能去活受罪。

正是的,在那昏暗的煤油灯下,烦死人!
--  作者:原生态
--  发布时间:2009/6/26 8:0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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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队里的时候最怕这个评工分,怕“自报”也怕“公议”,因为每次评下来,我总是要比同龄女孩子少一分!为这个工分,我不知哭过好多次!一直到我当了赤脚医生,才没有了这个问题。

谢谢乐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