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地震余波录

                                                                                           乐 乎

  唐山大地震后，谣言四起，说是湘北地区也会发生地震。谣言有时还蛮灵，当地真的发生了地震，不过很小——3·2级而已。震级太小了，一般人都感觉不到，有人自称看见吊灯摆动，门窗摇晃，似乎只是幻觉。

  唐山大地震刚发生不久，民众死伤数十万，惨状历历在目。这里的震级虽小，大家也不敢掉以轻心。俗话说“小震闹，大震到”，说不定哪天地底下能量突然释放，酿成惊天大地震。

  厂领导更不敢疏忽大意，采取紧急措施防震。先是发布紧急通告，全厂职工和家属都要搬到室外空旷地方住，不得在家里过夜。凡不听劝阻的人，保卫科有权对其采取强制措施，所谓强制措施就是停水停电，将人拉到屋外。另外厂里紧急购买了一些仪器设备，设立地震站。

  地震站设在子弟小学的一间屋子里，10多平方米。我的师傅老孙因工伤，左腿略有些残疾，干不了什么重活，经短期培训，厂里就让他去守地震站。我闻讯大为吃惊，万一发生地震，孙师傅自身难保，怎么能让这么一个半残疾人去看守性命攸关的地震站呢？

  地震站戒备森严，严禁无关人员随便进出。因我是孙师傅的徒弟（严格来讲也不算什么徒弟，只是给他打下手而已），网开一面，可以经常到站里面参观。其实地震站里面没有什么精密仪器，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一台类似医院心脏示波仪的东西，上面的曲线忽上忽下地缓慢滚动。老孙介绍说，若曲线超过一定限度，就是地震了。还有一台仪器，有一根针，就象闹钟上的秒针，这根针一直停在那里不动，一动呢，那就是地震来临。地震站最重要的设备就是警报器，地震来了，老孙就要在第一时间按动警报器，通知大家分头逃命。

  老孙在地震站工作，又经过培训，俨然是地震专家了。大家经常向他反映自然界的异常现象，请教是否地震预兆。如张三说看见有几条蛇出洞了，李四反映说某处老鼠乱窜，王五说自家养的鸡鸭不肯回窝……有些象地震前兆，但后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群众的智慧是无穷尽的。为了预报地震，大家想了许多办法。其一，在桌子上放几个乒乓球，稍有震动，球滚下来，就赶紧逃命；其二是在杯子里盛满水，水若无缘无故地波动，溢出水来，也要赶紧逃命。不过这些土办法都没经过实践，不知是否灵验。

  有家室的职工搭起了防震棚。几根木棒，一块塑料布或帆布，里面铺条席子，放些饼干、饮水之类的东西，因陋就简就成了一个临时的家。单身职工就各显神通，有的躺在草坪上，有的钻进水泥管里，有的到索性到河边趸船的甲板上避难。

  正值盛夏，天气热得不得了，没有一丝风。有一位退休的老师傅摇着扇子说：“今年龙年是火龙，水火不留情，水龙要翻江倒海，火龙要翻天覆地。”这天夜里，老师傅钻出地震棚小便，灯光暗暗的，他老眼昏花，摸摸索索一头撞到另一家防震棚伸出来的木杠上，血流不止。大伙连忙把他送进医院包扎，打趣道：“火龙翻天覆地，您老人家是被火龙震成这样的吧。”

  一天夜里，有人在地震棚里抽烟，烟头燃着了蚊帐，火光冲天。厂里的救火车“呜呜”地开过来，警报声惊心动魄，人们以为地震来了，揉着睡眼惊慌地钻出地震棚，携老扶幼朝开阔地跑去，一夜未眠，虚惊一场。第二天，那失火的人家不但没有得到大家的同情，反被骂个狗血淋头。

  这场“未遂”的地震给全厂职工的生产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但也挽救了一些“频危”的婚姻，有好几对老吵着要离婚的夫妻，工会非常头疼。地震后不离了。也许在共同面对灾难时，他们重新思考了婚姻的含义和人生的意义，那就是宽容、互谅、责任和义务。不过也有一对平时看似恩爱的夫妻却因避震而离婚，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那男的去帮一位分居两地的女职工搭防震棚，妻子吃醋了，说男的别有用心，就这样离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场地震还撮合了好些年轻人的婚姻，起码我们车间就有两对。平时青年男女分别住在单身宿舍，没多少机会交往，这下好了，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呀。年轻人聚在一起，星空下，草坪上，清风拂面，环境充满罗曼蒂克的气息。平时就有点意思的，正好借此机会接近，增进了解，患难见真情嘛；不认识的通过自我介绍，一回生两回熟，为今后的交往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地震中相好的”，多浪漫！

  地老是不震，大伙不耐烦了，都说，要震就快点震，震完拉倒，了却一桩心事。象这样磨磨蹭蹭，要震不震的，烦死人了。

  后来一直没有震，也没有解除地震警报，谁也不敢负这个责任。几场雨后，天气转凉了，大家就回到房里去住。厂区内，破破烂烂的防震棚东一座西一座，有碍观瞻，大家动手将它拆掉，日子又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了。不过，孙师傅还是坚守在地震站，但直到退休他也没有预报过一次地震，英雄无用武之地，让老孙非常遗憾。

    地老是不震，大伙不耐烦了，都说，要震就快点震，震完拉倒，了却一桩心事。象这样磨磨蹭蹭，要震不震的，烦死人了。

这种情况可能就最难熬了。我那个时候还在农村，好像就没有这样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