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队上原来的全称是甘棠公社乐群大队第十生产队，后来一队搞农场，我们变成九队，但很多时间我们还是自称是十队的。那时是十来户人家，连我们知青一起是七十多个人，160亩水田。
8月11日下午，到队上时已快六点了。一进入队上的地面，青山绿水大多还是熟悉的样子，因已不再走三叉路，过港的人大为减少，原来的石桥早已不在，由这个三根圆木代替。第二天我还背着两根小树从这桥上面走过来。

过杨家坪，即看到团里了，路边上是德宝、继金的屋。有高压线、通讯电缆接进去，电杆都是新的，是08冰冻以后换的。

向港对面看，段上，田里多是中稻，大多已勾头了。左边是中塘坡，很刺眼的就是一条近年来新修的土路沿其西侧破土而上，直通山上，远处的山不少已成光头。

到牌楼心，有一条水泥石桥过港，桥边立着一个落款为县林业局的告示牌。那一片山剃光头原来与这个有关，是林业局搞的示范基地。不过后来才逐渐问清楚了，实际的情况与我想象的有很大的差别。

到门前，港边杉树脚的几棵大树不见了，新出现的是爱孙几在门前大丘里盖的新屋。我这次到队上，除想拍新修的公路外，还有一个主要的目标，就是要上中塘坡一直爬到右边的界顶上去看看，在那里，可以看到我们队上几乎所有的山林与稻田。我先到内头拍完公路的照片后再返回，在爱孙几的屋坪里坐哒一气，跟一堆人扯谈。一直等到开月从大姚回来，再一起进团里吃晚饭。

这两天白天较热，但晚上还是凉快，跟过去差不多，晚上坐哒一坪的人，扯谈，这时觉得一个人回队上有些单薄哒，应答只有一个人，搞脚手不赢。最后眼皮有些抬不起来哒，开月宣布：打眼闭（睡觉），才散场。
2日早上，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只看见马伢子（开月之子）跟老婆子一起在坪里选烟叶子。二嫂（开月之妻）在灶屋里办早饭。这是并排的两栋屋，远处那栋是开明（开月的哥哥）的，开明已去世，大嫂子还住在里面。对面的那栋小屋现在是大嫂的灶屋。我在队上时一直住在这个位置。

早上7点多一般还不曾吃早饭，我准备出去转一圈。从阶梯上走下来回头拍一张，巷子里停着斤巴的载客三轮车。他就住在后面的屋里，他父亲承荣原来的屋场，承荣搬到杨家坪外面去了。

开月屋前的这条小路，这是当年全队的人去浸塘挑水、我们知青出工收工要走的一条路，我在上面走哒五年。向上走到头向右拐，是进知青屋，向左拐，是我住的房子，不过知青房与我原来住的房子都早已卖掉了。原来都是土路，现在都铺上水泥了。往后上山是到老茶园。

刚走出团外，迎面就遇上武伢几，他是开月的孙、马伢子的儿子，04年来时喊我“公”，这次喊“爷爷”，这一早上他一直跟着我跑。这栋房子就是爱孙几在杉树脚盖的新屋。

今天的雾气很重，朝阳是这个样子。

杉树脚，早几前就修哒一座水泥石桥，过桥上中塘坡，原来去我们队大多数的田都必须由此上去。向右拐是出冲，前一天我就是沿这条路走进来的。

站在桥上向外拍哒一张。港里的水很清，这水是从到顶山流下来的，住在上面的人可能比过去还少些哒，也没有什么污染，水质跟过去还是一样。

刚登上中塘坡，听见一阵马达响，斤巴出车了，他白天一般是在甘棠坳接客，晚上回家。从这边看过去，过去的晒谷坪位置已建哒几栋新屋。

给一直跟着我的武伢几拍哒一张。

站在中塘坡向西边看，对门是瓦场心，正对面是建华的屋，这是他家的老屋场，右边是承福的屋。下面是段上。脚边是中塘坡的田，插的晚稻已返青，在种晚稻之前，多是种烟，也有种早熟西瓜的。

再向前走几步，拍到段上的田，栽的基本上都是中稻。这丘大田，就是当年我猛打苏化203，彻底消灭蚂蟥的地方。

下面这丘田中曾有几个冷浸段，我犁田时不知情被陷进去，是紧拉着犁让黑黄牯拖出来的。后来在内边挖深沟，冬季放干水种油菜，田里这些陷人的坑慢慢就没有了。

返回时，在杉树脚对外面拍哒一张，新修的路与门上的田。我记起了有关路的一些事情，92年来时看到门前修的路，将门上的好田都截去了一块，觉得这对粮食生产会有影响，而实际上通过品种的改良，如今种的田不到原来的一半，因亩产很高，在满足口粮的基础上，还能种植经济作物。这样看来，占少量的田来修路，在不影响粮食收成的前提下，对提升整个生产水平却很有利。其实我们的思想中，也有不少保守的东西，在那个年代装进去的。

进团之前，过细观察哒一下这些烤烟的房子，由专门的技术人员来指导修建的，烧煤，煤在甘棠坳去买，用车子拖进来。每个房子前还挂哒一个编号的牌子，以示其合法性，故也可以修在田里。这是马伢几的。

烤房内挂着的烟叶子。

回到开月家，小两口换哒一个地方，还在选烟叶，一边跟我扯谈，我了解到，马伢子手上拿的叶子可卖到9元一斤，而媳妇妹子手上拿的这样的叶子却只能卖到3元。现在，大女儿梦妹几正在县一中读书，成绩还可以，在300多人中排在前100以内，上大学应无问题，从他们的话中可看出对此充满希望，也感到因此产生经济上负担的沉重。

当然，作为辛勤劳动的报答，物质生活上比过去还是在提高，我到房子里拍哒两张，已用上了冰箱。

彩电跟卫星接收装置，如今这个东西一般人屋里都有哒。

我注意哒电源的进户情况，这套装置看来是近几年装的，每家都有。穿管进表，护套线接刀开关，而刀开关下接的是带有漏电保护装置的空气断路器，线路中若有人触电，立即自动断开。规格是C32，额定电流可达32安，比我屋里的还大些。这主要考虑还可能要用一些动力。但这山冲里空调是肯定不用装的。

早饭后，我准备到对门界上走走，拍些照片，三个当年的内伙记（小朋友）主动陪同。从那条造林修的路走上来，回头拍哒一张杨家坪、段上。对面山就是接界上三叉路的，也光哒半截。通过三位内伙记不断的讲解，我也开始清白一些，对面山上是林场搞的，在山上象割哒一刀似的路一直出冲，用来拖木头出山。下午我在那条路上走哒一趟。而我们走上来的这条路，是示范基地搞的，跟林场是两回事。看来在这片山上搞树的还不止一个事主。

下面就是段上的尽头。站在这里就想起69年的那场大山火，火是从对面山那边烧过来的，我当时正站在下面的路上，只见一阵狂风刮来，将对面山上已烧着的草团吹起，一直飞到右边山上，将这座山也点燃，满天的火。

向内看，当年我们队的田主要就在这几个地方，那几年中，几乎天天在这一带跑。从下面的路进去，是彭家冲壕底，在冲口有条路向右拐，到右上方的界上，那是深冲，我们队最大的一丘田，12担（五担为一亩），就是那上面。沿我们走的这条路再一直向内，到大冲，上白岩应，那里也有田，到白岩应去做事，空手走去都要几十分钟。这条冲里全是山林与农田，没有人住。

壕底的田里还种着水稻。我犁的第一丘田就在这下头，一个四方丘，因不里手，犁没有装好，将不少老底子都翻上来哒，散工后是开明帮我将犁整好的。对面就是深冲，但实际上是一片山坡上的梯田，92年来的时候，我还跟几个内伙记上去插过秧。不过现在田都荒了，路也根本走不通哒。

这面剃光的坡，就是造林的搞的，先将树砍光，树拖走后一把火，再裁下树苗，我好不容易在草浅些的地方看到了一些尺把高的杉树与松树苗。原来这里都是大树，而这些小树苗要长成大树，那还要多少年？通过内伙计们的进一步讲解，我也搞清楚哒，首先，这种造林活动并不是政府行为，而是本县几个有些钱的人合伙办的事，如今山林均规个人所有，所以这些老板只要在林业部门备个案，分别找山林所有人个人联系签合同，就可动手砍伐。签的是三十年的合同，这期间内收益三七分成，山林所有人拿三成。三十年后山林归还。树已砍光，钱已基本到手，现在种下的树秧子三十年后长成个什么样子，谁讲得清。

前面坡上的梯田还在种，是伢不收的，他的大名我一直记不住，从小就是这样喊的。田坎边还留哒几棵大点的树。

这里刀下还留哒一棵板栗树。当年毛伢子带我进壕底吃板栗子，就是在路边找一棵，爬上去用刀将结得多的砍几枝下来，就是半书包，现在难得找哒。

再进来，这条冲里的田都荒了，长的是草。这两丘田我都犁过的。

沿着山路向上，渐渐已近山顶，回头拍一张。这山都被造林成这个样子了，拖树的路在植被上割了一大条口子。我问，修这样的路容易不，内伙计告诉我，修起快得很，三个人，一台挖机，一天修得好长一段。人的力量强大了，大自然就显得太脆弱哒。

已走进来较远了，坡上的梯田里长的是草。看到对面山上，造林的剃哒一半的山，我不禁想起了文革时的阴阳头。我问内伙计，这砍树跟新修的水泥路有关系冒，内伙计讲，早几年就开始砍树哒，在原来的土路上一样的可以拖树。我想倒也是。

已走上山顶，向西看，远处是三叉路界上，林场在那边砍树。近前是造林的干的，能看到有些小树苗。山顶的北面归另一个人所有，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谈拢，树没有砍。

对面的深冲。

在内伙记们指点下，我终于在树林中找到了12担的大丘。中间有块红土是造林的修路挖的，红土下方，那长着有些红叶子树的，就是大丘。当年扛着犁赶着牛上来做工，打完谷子挑着百十斤的担子下界，并不难，现在都没有人做了。让田里长满树。只要是人有饭吃，退耕还林，这应该还是好事。

在山顶上另一边（北），对面山下的团里就是我们队。脚下的这面坡上没有砍树，是不是所有者不等着钱用，我没有细问。

沿新修的水泥路向内看，是内头队的地盘。

我们沿着山脊还向上走哒一段。这一边基本上剃光了。

来到大冲的上面，这里也有几丘10担的大田。田里全部是草，可能是在冲里，栽树不行。我第一次这样看大冲。过去站在田里向上看，两边是古树参天，那树都不止一抱粗。今年下过几次大雨，还好，除路上面有点崩塌外，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泥石流，这里没有住人，田也不种了，泥石流是否就不管它哒。

抬头再看对面的白岩应，触目惊心，我们以前从大树之间的小路走上去做事，几乎是看不见天的。现在只剩下梯田中长的小树。

在山顶上给三个内伙计也拍哒一张，从右起，马伢几（开月之子），平伢几（大队书记继金之子），爱孙几（开明之子）。我刚下乡那年，他们还只几岁，成天跟着我们跑，曼曼喊得直务，跟我的关系都很好。爱孙几，从小老实听话，93年曾到我家里住过几天，平伢子跟开月一起也到过我家。他们如今都已是四十大几的“内伙记”啦。

他们带着我从界的另一边下去，拍哒一张团里的照片。

用长焦还来哒一下。我晚上住的房子就在那个靠上的卫星天线下面。右下方，路边棚子下停的就是那辆崭新的近七万元的中型拖拉机。屋背的山还基本上老样子，而原来所有的山都是这个样子。

下山时心情有些复杂。三十五年哒，曾来过几次，这次才较全面地看一下队上的山，但山上成了这个样子。当然，经济发展的需要，也不能看着山上的树不用，但怎么个用法，是否能在既保持生态环境，又能合理利用森林资源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还讲不出个道道。不过我想，这样剃光头的方法肯定是不能进行示范的。

谢谢彭老师的图文介绍！

感觉乡里的路是干干净净的.山是毛茸茸的。

开月家的住房子条件也不错，还铺了木地板。

学了两句靖县话：打眼闭——睡觉

               内伙计——哥们儿

哈哈！向北妹妹到底是东北人，靖县农村家家都铺木地板呢？

内伙计是什么意思你还要好好请教一下楚人哦！

回信马姐：我是问了后才翻译成“哥们儿”的。

我问他内伙计是啥意思，

他说就是“小把戏”。

我说小把戏怎么理解？

他说就是“细伢子”。

我说：别个明明三、四十岁的人了，怎么是细伢子！错！

所以我认为“哥们儿”较准确。

第二故乡的美景真是照不完啊！

这样用心去拍农村景象的人,非同寻常.

谢谢!谢谢!还是谢谢!

我只好插句嘴哒，楚人先生的解释并冒错，还是理解的问题，内伙计，可以将内与伙计分开来理解，“内”的发音可能不是太准，我选择这个近音字，有内外之分，取内，一伙的意思。

但在靖县话中，“内”是“小”的意思，可单独使用，比方指着几个差不多的物件讲：把那个内的把我，意思是将那个小的给我。又比方还可以讲，某某的“内的咯”，指某某的弟弟。而我为什么喊这几位四十多岁的人做内伙计？其实在帖子中应该讲清白哒，我68年到队上，73年离开时，他们正好是4、5岁到9、10之间，基本上天天在一起，所以他们在我们的眼中，一直就是内伙计。“哥儿们”只能与“伙计”近似，内伙计，可以理解为小哥儿们。

因此，听楚人先生进行解释时，还是应该过细一些。

“这两天白天较热，但晚上还是凉快，跟过去差不多，晚上坐哒一坪的人，扯谈，这时觉得一个人回队上有些单薄哒，应答只有一个人，搞脚手不赢。最后眼皮有些抬不起来哒，开月宣布：打眼闭（睡觉），才散场。”

几十年站讲台的基本功训练还不够用？

看了这么详尽的报道，一解乡愁，有人该请客呢。

http://2009.hnzqw.com/UploadFile/2009-8/20098272112786728.jpg

由这张相片我知道了两件事，一是彭老师的十队叫做彭家冲，这是我第一次晓得，以前只讲贺家冲(九队),而彭家冲冒听见讲过，彭知青下放彭家冲也是种缘分；二是秃山与造林，看来乡亲们还不是一锤子买卖，将树砍光钱到手就不管了，树种下去了，希望就还在，当然楚人老弟讲的也对，这人工造林的科学性应该是很有讲究的，不知我们这群知青中有无这方面的专家，如能给予一些合理咨询就最好了。

HP好象离林业专家还有一定距离

山上好象并不缺水，草长得很好，就是觉得草长得比树秧子还好些。

HP不是专家，他还是不服行呢！他讲，如果是独立的山头，没有树留不住水，靠草不行，太浅了，保不住多少水。他当年在靖县的时候也搞植树造林，90％是失败的。除非山头留有树，在坡上造林，那就不缺水。

HP睡得床上念经，我帮他打字，好过

这样的大氧吧哪里有?好喜欢这里的清新空气,但害怕这里的贫穷.实话实说.

到国家林业部网站上看哒一下，论坛还蛮热闹，什么问题都有，查哒一下，有规范，有择伐、皆伐、渐伐三种方式，皆伐须严格控制，而靖县那一片，包括五老峰顶上，都是一搞就剃光脑壳－皆伐。

摘哒一段：

　根据1984年9月20日第六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七次会议通过，1998年4月29日第九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第二次会议修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森林法》，有关森林采伐管理的规定如下：
　
　　第二十九条 国家根据用材林的消耗量低于生长量的原则，严格控制森林年采伐量。国家所有的森林和林木以国有林业企业事业单位、农场、厂矿为单位，集体所有的森林和林木、个人所有的林木以县为单位，制定年采伐限额，由省、自治区、直辖市林业主管部门汇总，经同级人民政府审核后，报国务院批准。

　　第三十一条 采伐森林和林木必须遵守下列规定：
　　　　（一）成熟的用材林应当根据不同情况，分别采取择伐、皆伐和渐伐方式，皆伐应当严格控制，并在采伐的当年或者次年内完成更新造林；
　　　　（二）防护林和特种用途林中的国防林、母树林、环境保护林、风景林，只准进行抚育和更新性质的采伐；
　　　　（三）特种用途林中的名胜古迹和革命纪念地的林木、自然保护区的森林，严禁采伐。

   看来朋友们对造林一事都很关注，想来唯我知青还在真切关注民生，说一个故事；新天方夜谈---造林，但愿莫拂了朋友们的热心。

   某年植树节，某县大造林，层层会议布置，各机关都要完成。

   某局分有任务指标，造林1500株。机关全员13人，面对上级分配任务不敢不完成，如是利用机关掌握有厂矿工人，紧急调人增援。无奈树多人少，造林山土坚石硬，有眼快之人发现旁边单位造林秘诀，右手握锄挖坑，左手放苗数根，这样“多快好省”，应该活学活用。于是纷纷仿效，任务飞快完成。下山酒家一坐，哪管明日山“清”。

在这样的草丛中，仔细点看，倒也可能找到小树苗，而且一个位置只有一棵，只是现在只怕树长草不赢。如此大面积的“皆伐”，而且是“示范”，这要大面积推广，不知还要剃多少光头山？五老峰现在也是五个光脑壳，山上草丛中也可找到小树，也不知多少年后才能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