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县往事小记之七十一----知青教师

    知青中当过民办教师的不少，特别是女知青中，就当时而言，当民办教师是对知青的一种照顾。我们组上的三位女士，都先后在大队上当过民办教师的，陈女士当了三个月就招工走了，张女士当了近两年的民办教师，是师龄最长的，也是她们三人中最后离开铺口的，焦女士位居中间，也当了一年多民办教师的。这三位女士都讲一口普通话，当时在铺口是少见的。所以，在我们大队知青中挑选民办教师时，首先就看中了她们。而焦女士是我们大队知青中第一位被选中当民办教师的，并不是因她的普通话说得最好，她的普通话里带有苏北的口音，没另两人纯正，选中她是因她身体差不适宜干农活的原因。

    我在上文（认真的人）里说过，焦与张同住一房，但她们两人的外形和性格却相差甚远，张健康开朗，圆脸，留短辫、红光满面；焦瘦削娴静，瓜子脸，头发浓密，长辫过腰、脸色偏黄。张是妇女中数一数二的主劳力，焦却是个弱女子，工分六分。张挑上百斤重担，快步如飞；焦扁担挨上肩，脚踝处就抽筋颤抖，不能挑担子。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焦被蚂蝗叮了竟不出血的，都说她身体里缺血，甚至有的社员胡猜，说是她的长辫子把血給吸去了，劝她将辫子剪短，我们都动员她回长沙看看。
      她是那年九月份回长沙的，在长沙的医院里一检查，她的血色素只六点几，几乎只正常人的一半。给她看病的医生觉的不可思议，严重的贫血，问她怎么这样的不注意身体？不多吃点营养品？但听到她是位知青，山村里缺吃少油的，也就无语了，给她开了些药，嘱咐她在城里多住一段日子。焦只在长沙呆了一个多月就回队了，虽然休息的时间不长，但脸色白了点，她还保留着那对长辫子，穿一件白底黑格子的衣服，仍弱柳迎风般。一队的社员都称她为娇小姐，一来她本姓焦，焦、娇同音，二来她干不了多少活儿，社员对她还是比较同情的，干活时还尽量照顾她一点。在我们伙食团里，我们也只让她做做饭，其他的事我和张分担了，农忙时她出不了早工，就给我们做早饭。
      大概是她从长沙回来后不久，各大队都在恢复办小学了，我们大队的小学叫同乐小学，需要民办教师。于是焦就被我们大队选中了，理由一，她身体不好，干不了农活，需要照顾，其二，她外表清秀，又会说普通话，有那么点女教师模样。听说要她当民办教师，焦开始还有些畏缩，自己还只是初67届的，初中还没读完，充其量也只是个学生，怎能去教别人？别误人子弟。我们都劝她去了再说，先当当看，大不了给退了回来，也不过是现在这个样子，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听从了众人的劝告，穿着那件白底黑格子的衣服，忐忑不安走上了讲台，开始了她长达一年半的民办教师生活。
      大队小学也叫同乐小学，离我们队上有两里多路，是在公路边，只一栋木屋子，一至五年级的五个班都在里面（那时是五年制的，只五个年级）。只有一名公办教师，是成了家的女老师，另三位男民办老师都是本大队的社员，焦老师就成了该校的第五位老师了。她一去，就成了全职老师了，从一年级的到五年级的语文、算术、体育、音乐她都教，她翻阅那些教材，都很浅的，觉得自己都能拿得下来，她心中有了底了。教体育好办，就是做操，跑步；上音乐课就有点麻烦了，她自己识谱还识不全的，调子还唱不准，她怕出丑，就要学生自己唱歌，挑会唱的歌来唱，各唱各的也行。于是教室里这头一句唱东方红，那边一句吼大海航行靠舵手，闹哄哄的乱嚷一片，连学生自己都感到不满意了，他们要焦老师教唱新歌，还理直气壮的说焦老师不负责任。焦没办法，只得将从广播电台听到的“我爱北京天安门”这首歌，凭记忆教给了他们，现学现卖，才对付过去。
      她教一年级的算术也有趣，十以内的加减她教学生扳手指头算，还挺管用，学生算得都还不错；教十以上的加减，学生的手指头不够用了，就把脚抬上来，扳起了脚指头，那时大部分学生都是打赤脚来上学的，数脚指也挺方便的。焦老师一看就傻了眼，这成什么体统？一双双脏脚都翘到桌上来了，但又被孩子们的学习热情所打动，她便吩咐孩子们找些三寸长一截的细棍子来，教他们数棍子来计算，这招也灵。往后，一年级学生的书包里都多了一小捆细木棍，他们的算术成绩都进步得很快。
      五年级的孩子都上十岁了，人大些就比较调皮些，那班上有几个喜欢捣蛋的孩子看她面善，有时还捉弄她。为首的是叫陈xx的小把戏，常年脏兮兮、嬉皮笑脸的。他们在课堂上故意跟她过不去的，找她的麻烦；下课后偷偷的扯她的长辫子，或在她辫子上插草什么的，把她教材藏起来等。之所以这样，是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来引起焦老师对他们的注意，其实这群孩子也是蛮喜欢焦老师的，焦只比他们大五六岁，如同他们的姐姐般。陈xx长大后去了县城里工作，调皮的孩子是有出息些，这话一点没错，焦深有体会的回忆道。
       焦当上民办教师后，人也精神多了，放学后，常是见她满面春风的翩然归来，与以前那种病恹恹的样子截然不同，如换了个人样。这也对我们组上也有利，她不需出早工，下午回来也比我们早些，做饭就给她包了。过了不久，张也去当了民办教师，只留下我还是个泥腿子。张女士当民办教师就完全是说普通话的原因，在大队当民办教师之前，她还有一段在铺口中学代过课的经历。
       我们所在的舒家团离铺口中学特别近，几分钟可以走到，我们出工收工都要穿过中学。有一次，铺口中学一老师生小孩去了，公社领导就让张去代一下课，张便用标准的普通话讲课，学生很爱听，而且，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她和学校的老师、学生都相处非常融洽，因此，这次短暂的代课，给公社和学校都留下了较深的印象。
      当同乐小学还需增加老师时，因张有过代课的经历，自然而然就被大队挑中了，和焦一样的当上民办老师，两人同去同归。在同乐小学里，张仍坚持用普通话教学，并要求学生也用普通话回答问题，训练学生讲普通话。这事传到县教育局，那时，上面正有开展普通话教学的要求，县里就把她这个班作为样板推广，让她上一堂公开课。上公开课那天，学校借了一个地方，因为从县城来了几十位小学老师来听课，原来的教室坐不下了，老师比学生多很还多。在课堂上，她象往长一样讲课，这些孩子见了那么多的生人也不紧张，与她配合的极好，用普通话读课文和朗诵，用普通话回答问题。那些来听课的老师们也听得津津有味。课后，老师们称赞她说，这么小的学生能讲这么好的普通话，你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在学校里，她俩天天与一群笑闹，尖叫的孩子们为伍，不厌其烦的教他们知识，她们的到来，也给学校增添一些新气息，受到孩子们的欢迎，孩子们都喜欢她们。每逢在校外或赶场时，孩子们看到她们老远就会喊老师好老师好的，他们的家长也会当着众人面称她们是知青老师，听到这样的称呼，她俩心中会涌出一股喜悦之情。
      她们对学生也是爱护的，72年夏一场大暴雨，使流经铺口的异溪河河水暴涨，河岸两边的田都淹没了，跨异溪河去寨合的那座石拱桥也被洪水淹去了大部分，只露出一点点桥面来。学校放学了，为安全起见，学校要求住在寨合四个队的学生共二十多人，不许走拱桥回去，要他们绕公路走铺口桥回寨合，并派张、焦二位老师护送她们，她俩忠实的执行任务，一直把这些学生送到安全地带才回来。
      焦现在是个大嗓门，就是当民办教师练出来的，虽然她以后是在化工行业工作，但仍怀念着那段当民办教师时光，每当回想起那些有趣的情节时，都会大笑起来。张女士却以此为起点，当了整整17年教师，大学毕业后教过10年中学，7年职大，后来也是在大学里搞行政工作，终生与教育结缘了。她们两人的身体也与四十年前截然相反了，焦女士胖了起来，身体无大碍；张女士却消瘦了，疾病缠身。这次回铺口，因时间和天气的关系，她们都未能回同乐小学去看看了，那里已成了一所初具规模的铺口中心小学了，这不能不说是个很大的遗憾。

原来同乐小学的校址，现已建成为铺口中心小学了。

原与她们同过事的两位男民办教师，也闻讯赶到舒家来会她们。
我在前两篇《干亲家》、《认真的人》及本篇《知青老师》把她们三位女士都介绍了，有人提出要见她们的照片，我就借此照片一并再介绍一次，照片中《干亲家》的陈女士是中间那位穿黑风衣的、《认真的人》张女士是穿红衣的、《知青老师》焦老师在左一。

血色素只6点多还要干农活，确实可怜。

知青在农村当教师都很敬业，知识水平、知识结构也都优于农村本地教师，当时的知青老师们都为农村教育工作做出了贡献，很多学生都对知青老师有着深厚感情。

信马由缰语:  知青在农村当教师都很敬业，知识水平、知识结构也都优于农村本地教师，当时的知青老师们都为农村教育工作做出了贡献.

那确实!贡献巨大.

以下是引用去西奇在2009-3-27 12:10:50的发言：
  下个月我可能会去他们家拜访的。

我和妻子热烈欢迎你的到来！

我老婆在农村也当过小学教师，她也是小学毕业生。

昔日的小学成了中心小学，好事啊！

   这次3月10号，我和雷姐去靖县，1954年出世的人还直喊她雷老师，是她的学生哦，她都不知道他（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嘿嘿，健忘症呀，她是1965年在铺口坝阳坪耕读小学教到1969年的呀！

  但是我想：许多知青更加有水平，但是就是没有他（她）们教书的份。

她(他)们都是知青中的骄骄者!

一看到‘大辫子’几个字，我就想起了《钉被子》，应该就是她吧。

         不管钉了几次被子，这都是友爱的表现，刻骨铭心的事情呀！

血色素这么低，应该可以办病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