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三）

   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它先是过河，因为我们大队在水的那一方，然后是翻山越岭，奔向木溪——寨牙公社汕头大队第六生产队，我下乡要去的地方。这条小路若干年后它常在梦中出现，魂牵梦绕的，使人不能忘怀。

离开寨牙，由队上的两位社员，两位知青倍同，我们一行伍人往队上走去。只记得是心焱哥帮我担的行李，我曾对他说过让我来担试试，心焱说以后有你担的，会担得你冒爱担得，初来乍到，还要翻界，还是让我来。来了，就是一个队里的人了，冒要讲客气，…… 你那个背包也不轻。我说一床盖的，一床垫的捆得严实，背在背上也不过十多斤。心焱哥的只言片语，使我全然没有了在长沙城里的那种无名的感觉，一下子就拉近了我和山里人的距离。

一条清清的寨牙河水横在我们面前，心焱哥带头卷起裤脚，选了一个最浅的地方过河，说是浅，水也差不多快到膝盖了。知青讲本来河上有一座用四根木头搭起的简易桥，中间是把大石头填在用篾织的大篓子里做桥墩，一涨大水就被冲走了。第一次亲密接触寨牙河水，清凉清凉的好爽。

过了河，一路上知青介绍情况：汕头大队共十二个生产队，沿这条山冲排上去，过河是一队，上去是二队，后面是三队（大队部所在地），四队，九队，最后是八队，七队，山冲出去是绥宁县的东山了。五队，六队在这条山冲的右手边，从二队的对门界上去，翻过界下去就是了。六队出去是八队。十，十一，十二队在山冲的左边界上，再上去是著名的宏岭山了。除界上三个队和八队冒下知青外，其余八个队都有长沙知青。

一行数人边说边走，转眼就上到半山腰到了在寨牙就能见到的那节白色小路，原来路边墈是白色的岩石。这时有人说回头看看寨牙罗，回过头去，因地势较高，寨牙尽收眼底，这是一个群山怀抱的坝子，寨牙河从汕头冲口流过，宏岭山脉挡住了它的去路，河水绕着寨牙转了好大一个圈子后又回到了象玉带似的312公路这边，才向县城方向流去，消失在群山之中。那些盖着黑瓦被岁月熏黑了的木板房熙熙壤壤地构成了这个公社所在地的小镇子，坝子田里的禾苗已经返清，长势喜人，好一个翠绿的世界。脚下是二队的几丘绿油油的水田，水田边的山坡上是密密的杉树林，身后的几枝松树枝垂吊下来，出现在画面的右上角，随风在你的头顶摇荡着。这清山绿水，远山近景……好寨牙呀好风光，它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只可惜冒得相机。

又继续沿小路前行，见到路边松树上用刀锉出来的斜口子，下面挂一个竹筒筒时，知青说这是放松油，生产队的主要付业之一。走着走着到了一个三叉路口，知青讲到大队部开会要走左边下去就是。右手过去一点是一个树木遮天的地方，大树下有一长凳子，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下，知青说你要是早一个月来，能呷到这兜树的杨梅，咯里山上到处都有杨梅树。我仔细看了看这兜大树的叶子后说来年吧。小路继续在山林间延伸，到了一个近似于月半湾的平平的泥巴路上，山梁上是少以有这样的平地，路上有好几堆牛屎堆，心焱哥说这里是二队的山，他们常到这边放牛。路下是一个长满矛草的斜坡一直斜下去还看不到底，这里的树木相应的稀少了好多。

小路往左一拐，过了一个坳，又走了一气，山路开始往下走了，树木又逐渐多了起来，多是一些高大的松树，第二个三叉路口到了眼前，见到路边的一块小石碑，上刻“左走木溪，右走方团。”这里又有一长长的木凳，看来又是一个休息点，左手是一条笔直的黄泥巴路沿山梁一直下到冲里，有蛮陡的，挑担子是下山容易，上山难。心焱哥告诉我66年就在这个地方来过老虎，把五队的一社员赫得半死，后头他一家迁往绥宁县克嘎。我说心焱哥你莫赫我撒，虽故作镇静，不免心里发毛。（其实公路都修通哒，开山炸石的，老虎早就无踪影了。）

下到冲里，只见两边山上的杉树林密密的，右边田里的禾苗比起寨牙的返清得慢些，知青讲咯条冲是五队的田了，过了一个坳才能看到五队。咯里就是咯样，山外有山，一山连一山，冲里有冲，大冲套小冲，果然如此。有一节路是伴高墈走的，墈比人还高，墈上是几丘荒田，风吹得荒草在你的头顶是哗哗地直响。过坳后印象深的是五队木屋后背的一大片松树林，松树笔直一根一根的，直指苍天，好不壮观，一条小溪水潺潺地走木屋前流过。过了五队，能见到山冲左边的一群木屋了，心焱哥高兴地叫了起来：到屋嘎拉！咯时候天色已晚，整个山冲已在朦朦胧胧之中。

看来小路即将到头，然而它实际上又没有尽头。面对着越走越近的生产队，这个叫木溪的地方，心中不免生出一丝地不安，我能胜任这里的劳作，能融入这美丽的山山水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