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三人行

前言：73年1月底，甘棠的老朋友苏菜听说我找到了回长沙的便车，于是赶到寨牙与我们会合。他、我队的李ZS和我，三个人结伴同行。意外的是，原来讲好的便车泡了汤，三人陷入了一个困局。在1月29日的日记中我写道：“想不到命运是这么悲惨！这么捉弄人！今天，加上昨天，写了三张便条，打了三个电话，最后的结果竟是毫无希望！整整一天，我忍受着苏李的不断的叹息和对命运的诅咒，一心想用成功的实现来打破他们宿命的悲叹，谁想到结果竟是这样！唉，连我也不得不相信命运的乖蹇……”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决定到桂林换乘火车。于是就有了下面的记录：

1月30日，晴

经过一天催人呕吐的长途行车，终于到了桂林。前后一想，真有点莫名其妙。

下车出站，对桂林的第一个印象便是建筑物齐整，色调富有情趣。漫步在热闹的中山路上，我们惊讶地看到自行车是出奇的多，过马路的时候，都要小心地看看两边是不是很近地来了自行车。

物资供应看来也是很好的。市民们脸上浮着 幸福的、满足的笑容，手提鱼肉等过年物资，匆匆地从我们面前走过；有的则拥挤在某某商店，急切地等待着临到自己。从这里可以看到，一般中小城市所具有的特点，桂林都包揽无余了。

但是这里的空气很不好，我们的苏菜一路上不停地为他的敏感的肺吸进了这么多的灰尘而破口大骂。我相信每一个健康人都要因为空气不好而皱眉的。

不但如此，桂林的旅馆价格很高。当我们最后决定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的旅馆住宿时，还不得不为那简陋的、气味难闻的、矮小狭窄的房间掏出六角钱一个铺位的房钱。

“日你的，到这个B地方搞一夜！”我们不禁感到啼笑皆非。

“命中注定——”苏菜向来是这样看的。

同一个老朽的、带着老花眼镜并从眼镜上面看人的老头算好房钱，并由一个粉头似的半老妇人带进我们住宿的房间后，我们互相取笑着，锁上房门，走出这肮脏的小巷。

肚子早就饿得叫了起来。李说：“走，到那个铺子吃饺子去。”走进饺子铺，突然想起没有通用粮票，大家顿时愣住。我问卖票的：“湖南粮票可以用吗？”她冷漠地摇摇头。

我看着他们两个，三个人一筹莫展。

我们一路慢慢地走着，骂着娘。我感觉到饥饿的折磨，脚步越来越沉重。

突然看见了顺海（按：他是我们生产队的会计），我们象看见了救星似地围上去，热情地问这问那。说良心话，以前（对他）从来没有这样热情过。唉，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后和他换了三斤半通用粮票。一时来了劲头，转身就奔饺子店，似乎不吃完它的饺子就不解恨。结果一人吃了三十个，我们还兴犹未尽。可惜第二天还要吃饭，只好吞吞口水，抹抹嘴巴，走了出来。

晚上睡在硬梆梆的床上，心里有说不出的晦气！

既然命运驱使我们到了慕名已久的桂林，那么无论如何也要到七星岩芦笛岩看看。第二天一早，我们便上了路。李说要做诗。

由于不知七星岩在哪里，路上问了一老者。他兴致盎然地告诉我们从哪里到哪里便是七星岩。看来桂林人颇以这里的游览胜地而自豪。

在一个小饮食店买了几根炸焦了的油条，边吃边经过七星公园的要道——花桥，走进了这名传中外的地方。

这里便是七星洞。据说这一带有与北斗七星相应的七座山峰，而七星洞在第三峰底下，贯穿诸峰，故名七星岩，又名栖霞洞。

洞边多石刻，大多是隶篆章草、前人题字。有的已被剥脱。最显眼的是占约两平方米面积的，落款为“有宋淳熙改元嘉平日刻”的一篇“碧虚铭”，铭曰：

“唐郑冠卿遇日华月华君于栖霞之洞，与之笛，不能成声，倾壶酒饮之，廑（仅）得滴沥，独记其赠二篇。出门见二樵者，问曰：洞中乐乎！圭步亦失所在。吴人范成大小筑其处，以识幽讨按诗卒。章云：不缘过去行方便，哪得今朝会碧虚。即以扁楠且铭之。岩辟空洞……（后面斑驳难认）”

下方还有一无名氏题字曰：“……已而游屏风弹子岩栖霞洞，泛舟龙隐，归集于（xiao拼音打不出这个字）然亭。时积雨新霁，风日软美，清流碧（yan拼音打不出这个字），随处莫不显现，特为公妍，黄童白叟，夹道相与咨嗟……叹曰：天下岩壑称颂此地，诚亦希有，人生臭味，投合此会，良未易得。景物与人情觉相爱恋，此意尤难忘……”云云。

我们合照了一张像。心里颇觉好笑，因为都是风尘仆仆，布衣补丁，身边皆华服革履之群，未免有点不协调。

“贫下中农，要卵紧！”苏不以为然地说。

走进栖霞洞，一眼就看见四个红漆大字：第一洞天。这是一个巨大的岩洞，有如一个圆形大厅。高约十数丈，四壁刻着古人题字。里面光线很暗。穿过检票门，黑洞洞的看不清东西。这时突然一亮，顿时洞中异彩四散，恍如仙境。原来在岩石缝里到处都装着霓虹灯。在女讲解员饶有风趣的讲解中，我们看到了一幅幅奇妙的景象：巨大的钟乳石，班驳的石壁，有的象参天柏树，有的如大小鳄鱼，有的如圆顶纱帐，有的象千丘稻田。随着灯光的变幻和角度的改换，景物也呈现出千变万化的状态，活灵活现。不过，这到底比我想象中的样子差了很远，并且有的并不太逼真；更想不到是这里面全靠灯光的作用才现出诸多景致。如果能去掉这些霓虹灯，恢复其自然本色，再让参观者从容地仔细观看，根据自己的想象获得自然美的满足，那多么富于情趣！

出口处刻有郭沫若“满江红”一首，字迹太草，看了半天，还不知是什么韵。

走出洞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看看他们二位，似乎远未感到满足。李说：“来时还有诗兴的，出来后一点都没有了。失望失望！”他们二人互相打趣，想着“昔闻桂林山水美”之类表示失望的诗句。最后我们决定再到芦笛岩看看。

乘车到了芦笛岩，突然内逼。看看前后无人，苏菜带头在路旁一块石头边小便。我笑着说：“贫下中农的派头就是这样？”话犹未了，苏菜急促地说：“看，这就是真正的贫下中农来了。”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中年妇女担着一担大粪迎面走过来。苏菜若无其事地边系裤子边走，我不禁掩口而笑。

芦笛岩比七星岩更无味道，并且由于是近年开发，也没有什么古人遗迹，加上空气重浊，苏菜连说“上当上当”——这里的参观费比七星岩还要贵五分钱——并嘲笑着讲解员的错误的比拟。但这时有一个人引起了我们的兴趣。苏菜对我说：

“李发现了一个艺术珍品。”

“是那个男低音吗？”我忍住笑，问他。在洞口，他曾告诉我有一个游客声音很低沉，很圆润。

“是的。”他点点头。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以后的整个参观中，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那个“艺术珍品”身上了。他穿着考究，头发梳成时髦式样。大概是为了显示他的声音，不时地咳一下，或是低声哼唱几句歌。有一回他突然大声咳了一下，把我们吓了一跳。

“要他唱歌，怎么样？”我竭力怂恿苏菜，他是个声乐爱好者。

“他很想唱，看吧。”

我们偷偷回头看着“艺术珍品”，看他装模作样的姿态。这时苏捅了李一下，说：“你去，递个条子给他，就说我们想听他唱歌。”

李不愿去。本来也是，谁愿做这样冒昧的事呢。

“唉，可惜可惜，放走了一个‘艺术珍品’！”出洞后，苏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不无遗憾地说。

在小巷子里那个破旧旅馆取出了行李，我们便向车站走去。一路上谈着桂林之游，谈着桂林的特点。

“桂林多佳人。”李并不很认真地说。

“哈呀，啧啧！”苏和他一路上尽是作对，这回又抓住了这一点。“你的审美观要不得，要重新换过！”

“你看这是不是佳人？”李不正面回答苏的攻击，却指着路上一个姑娘说。

“啧啧！错误错误，你讲的肯定是错误的！”苏只摇头。

在一个小饮食店，我们一人吃了两碗馄饨。苏菜吃完后连连说：“足矣足矣！这一辈子足矣！”

当我们沿着拥挤的中山路，快步走向火车站时，苏突然指着公共汽车说：“看！”

“什么？谁？”我以为他看见了熟人，连忙向公共汽车望去。

“‘艺术珍品’！”苏大声说。

只见“艺术珍品”把头探出车窗，惊谔地望着我们。

我们大笑了一场。

我是大串联时去的桂林。那天去的时候，恰好碰上停电，没有进去。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洞口正面的林副统帅的“墨宝”：听......读......做.......。真是大煞风景！！！

三个"贫下中农",以山水纵目，以诗酒娱心,放荡不羁.

一群玩世不恭的"小资"!

你的<知青札记>写得真好!妙趣横生!

拜读,谢谢大队部兄!

桂林的三人行，让人想起了我们自己的桂林三人行。

六七年，我、李小二、杨启平三人从靖县回长沙，也是走的桂林线，也是第一次到桂林，旅馆对于我们没有收入的知青来讲太贵，大热天也就不宿旅馆，跑到未完工的楼房找点东西，倒下就睡。临到快上火车前，李小二还到花坛边上脱了鞋子睡，起来一看拖鞋都让人借去了，赤脚上的火车。到车上时，他还继续睡，一觉醒来，发现三个人凑在一起的钱包又不见了（我和杨没有钱包，讲好钱放在一起，到时再算帐），好在杨还有点私房钱，我们才得以到长沙。

对于洞内的灯，不好怎么讲，记得有一次到艮山口十里的岩洞，一群人只带了一支蜡烛，其它人都是带的手电，进洞后到了没有外来光源时，手电光的射程仅有一米远，而蜡烛的光却变得很强大，，一支蜡烛有限，所以那次根本不敢走了。要是洞内不装灯，怎么游？

古人也游洞，我们是先参观的芦笛岩，后参观的七星岩，七星岩历史悠久，古已有人游，但相比之下芦岩的景色，那些个本来晶莹的东西都被薰得黑黑的，后开发的芦笛岩用的是电灯，没有被照明用的烟薰坏，虽然景色不是原汁原味，可能只能如此。还到过没有彩灯的洞，更是泛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