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南知青 (http://2009.hnzqw.com/index.asp)
-- 靖县知青 (http://2009.hnzqw.com/list.asp?boardid=53)
---- [原创] 三十年前的日记一则 (http://2009.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53&id=27583)
-- 发布时间：2009/1/13 20:05:34
-- [原创] 三十年前的日记一则
三十年前的日记一则
这篇日记写于三十年前，专门为我们的儿子写的。
文中的F和M分别表示孩子的父亲和母亲。其实，直到这一天快过完了，F和M才成为真正的父亲和母亲。
括号内是现在加的说明。
一九七九年一月十四日
天没亮，外面还是漆黑漆黑，F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哪个？”
“你爱人的姐姐打电话来，说你爱人昨晚发作，已经进了医院！”是杨校长的声音。
“啊？！”F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真的？”预产期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怎么……？幸亏昨天M搭便车进了城，要在这远离医院、又缺车辆的张公岭发作了，可是一个大难题！
F匆匆跑去接了电话，是LL（M的姐姐）打来的，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就挂上了。（那时学校只有一部电话，装在办公楼，离我的宿舍约半里地。）
F回到房里，开始紧张地准备要带去医院的东西，一边点着了煤油炉，给M煮几个鸡蛋。半个钟头后，一切就绪，煮好的蛋汤被倒进一个热水瓶（还加了红松呢），不用怕路上凉了。
这时天已大亮，飘起了细细的雪花。
F坐在（第一班）公共汽车上，又紧张又兴奋。
雪越来越大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呢。（F一边想，是否给孩子取名“刘雪”？马上否决：别人一听，会是“流血”！）
转了几路车，有时还要等半天，把F急得够呛。最后，终于到了（省妇幼保健院，据说，我也是在这里出生的）。
F身上的三个大小包—— 一个背着，一个斜挎着，一个挂在胸前——引起了路人的注目。实在是有点狼狈。就是这个样子，F几乎冲进了绝对禁止男人进入的产房重地，在那一瞬间，被一位护士厉声喝住：
“你干什么？！”
“我、我爱人在里面。”回答不是很有把握。
“她生了还是没生？”声音缓和了点。
“她、她……”她究竟生了还是没生，F实在回答不出。正在这时，LL从一个写有“待产室”字样的的门后伸出头来，说：“在这里！”
F赶忙丢下护士，掉头冲进了“待产室”。后面响起一阵哄笑。
待产室里有三张床，M躺在其中一张上，另外两张空着。
M在极端痛苦地哼着。F放下东西，问了下情况，搓搓手，还该干些什么呢？他可一无所知。隔了一会儿，LL上班去了，屋里只剩下F和M。M在床上喊叫，F在一旁干着急，想安慰几句，又被M的喊声所淹没。痛，肯定是很厉害的，有时，痛一阵，又停一阵，有时，干脆不停地痛，痛得M的呼喊一声比一声响亮：
“妈妈！妈妈！！我受不了啊！！！！”（其时M的母亲已去世多年）
“哎哟！哎哟！！哎——哟——”
“妈——妈—— ei ——”
“我哦什得了罗——”
“医生ei，跟我开一刀罗——”
形形色色，不断更新。可是F怎么也体会不到那种痛苦，只是手被M死命地捏得生痛，有时也忍不住“哎哟”一下。
F想让M喝点带来的蛋汤，开头，趁着不痛的间隙，M还勉强喝了点，后来干脆不吃了，一来是间隙太短了，二来是有了间隙，M马上就昏昏睡去，以得一小休息。
这样，一上午就过去了。医生来检查过几次，照例是摇摇头：还不到时候。有时F和M问上两句，她们就不耐烦了：
“痛的还在后头！”
“你怕生毛毛蛮易得！”
或者干脆不理，径自走了。
这中间，护士送来过一次什么油，说是吃了有好处。趁一次间隙，M坐起来喝油，刚喝一口，就“哇”地全呕了。接着，又哗啦哗啦呕出一大滩，把先前喝的一点蛋汤也全吐了！只得作罢。
下午四点，医生护士终于把M弄上一辆推车，推进了产房。这下，M痛起来，连F的手也不抓不到了，F更只能在产房外面干听叫喊，一点忙也帮不上。
时间飞快地过去了，医生给M打了几针催生药，打了葡萄糖，都无济于事。光痛，不生！
晚上十点来钟，医生通知F：M有高血压，不能再等下去了，准备开刀；小孩可能已危险，但会尽力抢救。F听了，心里有点不好受，怎么还没生下来，小孩就有危险了？（当时，一位护士咚咚咚走过来，冲着F高喊：“要大人还是要细伢子？”把F吓得够呛，不加思索应道：“要大人！”）
产房里一片喧哗：
医生：“用劲！用劲！”
M：“en —— ci ——”气泄光了。
医生：“再用劲！”
M：“en ———— ci —”又没气了。
医生：“快！快！快用劲！看见头了！”
M：“…………”
医生：“你！用劲噻！”
F竖起耳朵听着这一切，和M一起用劲，一起泄气，听到看见头了，暗暗高兴起来。
不久，听到医生喊：“拿氧气！毛毛要氧气！”M却没有声音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哇”、“哇”（降调）几声很艰难的哭声。不管怎么样，F心上的石头快落地了。
这时一个医生走出来，F连忙上前。
“会活吗？”小心翼翼地。
“会！”干巴巴的。
“是——是男的还是女的？”似乎还不是问的时候。
“男的。”毫无表情。
但F终究高兴起来，因为他正希望是一个男孩啊。（没别的理由，不是歧视女孩，只是觉得男孩好带些。）
这时，是一九七九年一月十四日二十二时五十分。
F和M的历史使命中的一项，算是完成了。
打完这篇日记，长舒了一口气，想起真要跟每个孩子都说一声：“你怕生毛毛蛮易得！”
-- 发布时间：2009/1/13 20:35:06
--
做YA也不容易啊！
听说这个小男孩如今的职业与我的工作有点相近。
-- 发布时间：2009/1/13 21:27:38
--
俗话说：养儿方知父母恩，这样的经历只是刚开始知道做爹娘不易的第一步。
-- 发布时间：2009/1/13 21:33:57
--
打完这篇日记，长舒了一口气，想起真要跟每个孩子都说一声：“你怕生毛毛蛮易得！”
世界上真的什么事情都不易得。
-- 发布时间：2009/1/13 21:36:46
--
写得生动感人!
艾老师既是好F(第一声),又是好F(第四声)!
这哪是日记,应该说是个"本子"!非常好的小品本子!
-- 发布时间：2009/1/13 22:15:41
--
“要大人还是要细伢子？”这样的问题真是太残酷哒！
因已知道结果，所以看的时候才不很紧张，但当时却真是够紧张的哒。
两年多后，我的夫人生女儿时，也在这个产房。我却没有经历过人生中的这一重要时刻，当时还在读书，离这个产房还差几个省远。不过我的母亲一直站在边上，看着生的，可能好一些。那几天我在学校等电报，生了后的第二天，负责取信的同学将一份我大哥发来的电报交给我，上写“母女平安”，心里一块石头才落哒地。
另外，鸡蛋汤里加的是红参。
-- 发布时间：2009/1/13 22:16:23
--
小丽运气不错，才熬一天，我当时可是熬了4天，儿子还赖着不肯出来，最后划一刀，强行拉出来，我表妹说要叫他李磨人，好在出来后至今顺顺利利，没磨过人了。
-- 发布时间：2009/1/13 23:31:42
--
“要大人还是要细伢子？”这样的问题真是太残酷哒！
这就是中国特色的医德！！！
几乎所有生孩子的，都会得到医生的这种问话。说白了，就是她不负责任！！！
-- 发布时间：2009/1/14 0:37:28
--
我看了都觉得紧张！艾木地是位好"F".
“要大人还是要细伢子？”这样的问题真是太残酷哒！
连冒得医生是各样问过我们。应该说是难产才会这样问，Pengje好像对医生有点点成见。
-- 发布时间：2009/1/14 7:37:14
--
"男人们啊，一定要善待自己的妻子,孩子们一定要用行动回报母恩。"夜深人静兄这句话总结得好。
我是79年1月24日经过与毛地差不多的经历当上父亲的，小女孩（现在可是30岁的大姑娘了)该叫这小男孩哥哥。
谢谢毛弟的好文章。
-- 发布时间：2009/1/14 12:24:11
--
“你怕生毛毛蛮易得！”M要经历一个痛苦的过程，对F也是一种煎熬。
-- 发布时间：2009/1/14 13:16:11
--
“你怕生毛毛蛮易得！”M是用命在过鬼门关！所以有懂事的孩子在过生日的时候，要买上鲜花送给自己的母亲。
-- 发布时间：2009/1/14 15:59:30
--
我的孩子也是出生在省妇幼保健院。那年，我还在靖县。孩子的预产期是一月20号。（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准确的时间）我17号还在靖县没回去，我想：来得及，还有好几天呢。等我19号赶到长沙，小舅子来车站接我，说：你做“牙”达！我大为吃惊，不是说明天吗？没回家，赶到医院，岳母埋怨我：早一天也不回来，做现成“牙”。我没说话，到婴儿室里在一大排小孩里找自己的儿子，说来也怪，我一眼就认定了其中某一个，抱起来一看，襁褓上有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夫人的名字！您说怪不怪。
回忆自己“升级”的那一刻，心里甜甜的。人同此心。
-- 发布时间：2009/1/14 16:14:38
--
我的那位M产前也有高血压，还蛮高的，事先医生也征求过我的意见，“保大人还是要细伢子？”，我也是答保大人。但生产时我在湘潭上班，她单位上又不知道我的地址，发电报就写湘潭铁路局。好在湘潭铁路只那多人，挨个挨个的找总算把我找到了，我赶回去时儿子已生出来两天了，三十年过去了，M还拿这事数落我。
-- 发布时间：2009/1/14 16:51:36
--
我是在长沙铁路医院生的，一进产房，阵痛使我大叫“吗耶！痛死我了呢！”，护士对我大发脾气：“生崽那有不痛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气得我不喊妈了，阵痛时就大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 发布时间：2009/1/14 16:54:52
--
又：我休完婚假后就离开长沙去靖县，儿子出生后三天才又回长沙，休完“产假”去又靖县，儿子会走路才回长沙。那位M说我：什么都是享现成的。
-- 发布时间：2009/1/14 17:05:15
--
写得生动感人!
艾老师既是好F(第一声),又是好F(第四声)!
这哪是日记,应该说是个"本子"!非常好的小品本子!
艾老师的文章：生动感人，
向北妹的评论：高！实在是高！！！！！
-- 发布时间：2009/1/14 17:50:55
--
我也是在省妇幼保健院生的儿子，当时痛得很历害，有一个实习医生还老来做检查，把我当实验品。我先让她检查了几次，后来她又来，我正痛得不耐烦，不肯让她检查了，她就说：“哪个生崽不痛啊。”我狠狠地对她说：“你老来检查，态度又不好，你态度好点噻！”她不做一句声，走了。以后再没来烦过我。看来人还是要恶一点才好。
-- 发布时间：2009/1/14 18:26:23
--
女儿出生在八六年的九月。她的FM那天也有个小插曲：
那天的M也折腾得够呛。天还没亮，M已痛得不能坚持了，F马上去喊了馆里的司机。很快，汽车就风风火火地把他们送到了医院，车一停，F跳下车就往门诊大楼里跑，全然不顾M还在车上没下来。M一边喊着“哎哟”，一边想，没搞错波，是我生孩子咧！
还好，没多久F又回来了，还推来了一副单架。M看了既惊奇又惊喜：平常温文尔雅，关键时刻还蛮有打哟！
F让M爬上单架，然后推着M边吆喝着：“要生了！要生了！”边往大楼里跑，一路上，医生、护士、病人、都为他们让路，进电梯时还有热心人帮忙。
到了产房门口，把门的护士见是用单架推来的，还直喊‘要生了’，忙将对开的两扇门全打开，把还在“哎哟”着的M扶下单架，护士一边对F说：“男士止步”，一边向他索要医生写的病历，F这才想起还没挂号。
护士得知他们还没挂号，态度立马恶劣起来：
“没挂号怎么就往产房送？是谁说的要生了”？护士态度的大转弯，把F搞蒙了，慌乱中F指着M说：
“是她说的要生了”。
护士又对着M凶巴巴地说：“你说要生就生哦”！M强忍疼痛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叛徒！
护士当即将单架没收，然后让他们下楼去挂急诊。
F搀着M艰难地向急诊室走去。。。。。。。。
要想孩子真正理解他们的FM，只有等他们自己做了FM。然而，当他们做了FM，他们的主要精力又放到他们的孩子身上去了。包扩我在内。人啊，就是这样.........
-- 发布时间：2009/1/14 19:58:34
--
“是她说的要生了”。
护士又对着M凶巴巴地说：“你说要生就生哦”！M强忍疼痛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叛徒！
护士当即将单架没收，然后让他们下楼去挂急诊。
F搀着M艰难地向急诊室走去。。。。。。。。 ”
初为人父人母，总是手忙脚乱的。这样的情景及紧张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