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张老三
-- 发布时间:2009/8/2 1:5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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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第一天比赛的轰动,第二天谢旭光老师又安排了我们一场比赛,时间仍然是下午五点,对手却是更厉害的县联队。我们既紧张又兴奋,议论着如何打好第二场比赛。大家凑钱吃了中饭,吃饭时竟意外的发现县城很多人在议论头天晚上的比赛,不少的人为知青球队打抱不平,认为知青球队应该赢,输了是裁判帮了县城关队的忙。因为比赛最后五分钟实际打了十多分钟,硬是挨到县城关队赢了一分的时候才吹哨结束。
第二场比赛看的人更多,人山人海,外围的人看不到就站在桌子和椅子上。双方队员开始练球、准备比赛,练了好长一段时间总不见裁判出场,观众也等不耐烦了埋怨声不断。这时谢旭光老师跑进来,跟我们说:“球赛不比了,昨天的比赛惊动了杨政委!杨政委指示:现在正是插秧大忙的时候,知识青年不搞农忙,到县城来打球干什么?不准再比赛了。”原来是县武装部的政委、县革命委员会主任杨震山发话了,当时军代表的话谁也不敢违背,谢老师只好宣布球赛不打了,但上千人没有一个人走开,大家站在原地不动,有些大胆的观众高声喊叫:“知识青年打球也是明天回去插秧,不打球也是明天回去插秧,让他们打球!”看到观众激昂的情绪,有一个年青人从人群中间跑出来,直奔县革命委员会去了。不一会儿,这个年青人引来了一伙干部模样的人,簇拥着一个军人,个子不高,满脸威严。有人说他就是杨政委,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杨政委一直走到篮球场中间,双手拿住了那只篮球。全场上千名观众沉默无声,大气也不敢出,谢老师更是呆住了,只准备挨训了!只见他把球往上一抛,投了一个篮,然后对我们说:“你们比赛,我来看!”顿时人群一片欢呼,有人找来一把小凳子让杨政委坐着,他自始至终看完了比赛然后和我们握手告别。 这场比赛更加激烈,同样打到天黑才结束,知青球队虽然又输了2分,但我们仍然很高兴,因为大家尽力了,县城的老乡纯朴、善良和热情,给了我们这些完全不认识的外来者很多的掌声。 第三天,喧哗已过,我们又该面对现实了。大家怎么凑也不够回去的车票钱,只好赶早步行回生产队。从县城到生产队约四十公里,我们一路快步行走,议论着这两场比赛,饥饿和疲惫被比赛带来的兴奋掩盖着,下午还真是赶上了出工插秧。 那两场比赛我们来去无踪影,谁也没有留下姓名、地址,县城的人也只知道打球的是几个长沙的知识青年。据说后来杨政委几次在县里的知青工作会议上讲长沙知识青年球打得好,问是哪个公社的?我们投入到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艰苦农业劳动,渐渐也淡忘了这件事情。 1970年10月,我们下放快两年了,一天,我正在生产队出工,只见对面山坡上跑下来一个人,还隔好远就惊喜若狂的高喊“机会来了!机会来了!”原来是上次一起在县城打球的高南平。他路过公社时,突然被公社干部喊住,开始还吓一惊,后来才知道县里正在找我们。当年岳阳地区要开运动会,这是文革后第一次运动会,各县要组织篮球队,杨政委指示“一定要找到在县城打球的几个知识青年”。公社干部看高南平个子高就问是否认识“打球的几个知识青年”?这样,我们终于被公社干部找到了,几天以后,那次打球的5个人被召入集到县城,蓝球队教练就是那位贴海报的谢旭光老师。我们都很高兴,有饱饭吃了,有球打了,说不定还可以招工到县城。谢老师非常信任我,我开出的名单他都通知到县城集训。我也趁机大帮同学们的忙,名单开了一大串,至少让大家吃几天饱饭。更巧的是我们的领队就是那位跑出去引来杨政委的年青人—蔡大容,当时是革委会的普通干部,后来担任了县科协主任。在那个年代,他能跑去找杨政委,请求他改变指示,还是需要一定胆量的。杨政委先指示不让知青打球,后到现场,又改变指示,一直看完比赛,后又一再指示寻找这些知识青年,在那时也是难能可贵的。杨政委后来到了岳阳军分区当了副政委。 当年的岳阳地区运动会,在四十个队参加的比赛中,我们县男队获得了第四名的好成绩,通过那次运动会,我被选入地区蓝球队,安排到岳阳一个工厂当工人。第二年县队加强训练,又因为神投手“国伢子”的加入,华容队打了岳阳地区第一名。参加过县球队的男女知青,大都招工到了县里的工厂,现又转回了长沙工作。康剑平仍从事体育工作,是一名高级教师,王瑞午是某设计院的总工程师,高南平成了政府官员,大家都事业有成,成为各自工作单位的骨干。 两场篮球比赛改变了我们一些人的人生轨迹,这种改变不是因为我们的球艺,而是那个年代,小城居民和谢旭光、蔡大容以及杨政委难得的宽容。他们可能早已忘记这些, 但我们却总是记得。1989年我到湖北出差,路过华容县,专程去寻找县城的大操场和篮球场,可惜找不到了,大操场已经开发成房地产,布满了房屋,整个县城已无一块空地。最美好的地方虽已消失,但最美好的回忆却珍藏在心里并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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