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江程浩
-- 发布时间:2009/8/6 16:0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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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理吴努站起来为会议作总结,他脸色微红。显然,这个方案他是提前听过汇报的,但缺少军事常识的吴努对此没有任何把握,很想在这次会议上看看其他将军的反应,现在掌声告诉他,方案是周密的,准备是充分的,情报是准确无误的,胜利当然也是易如反掌的!此时的吴努如释重负般地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好象胜利已经牢牢地握在手上了。此战如果获胜,肯定会在他吴努已经非常光明的仕途上再增加一个重重的法码。 吴努开始他的总结讲话:“刚才奈温将军已经把作战方案向诸位作了说明,诸位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此时吴努突然想到要好好地感谢一下这个跟日本人学过军事的吴奈温。本来昊奈温将军的这一经历多少让他有点不快,没想到此时没有这个吴奈温还确实不行。至于怎么感谢,那要等到战役胜利结束以后再说。听说仰光最近开了一家不错的中餐馆,是由一个从大陆逃出来的中国四川籍国民党将军开的,口味不错。就把吴奈温将军请到那里去吧。用中国人的酒菜来庆贺打败中国人,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吴努脑子里飞快地想了一下。 在坐的各位将军象饱耳福般地听完了吴奈温将军的作战计划,感觉很是不错。于是想抽烟的打火抽烟,不抽烟的则接耳交谈,姿式虽然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这就是面部表情都是相同的兴奋。经过了1950年7月的惨败,缅甸政府军决心通过此战一血前耻,在缅甸人民面前露一露脸子。 吴努继续说:“不是政府对国家主权毫不在意,我们是希望双方最好不动干戈,台湾的国民党军队能够自行散去,现在彼方无视我国的至诚善意,企图长期占据我国领土,此一行为实为政府和我国民众所不能容忍,所以此次围剿行动实属无奈之举。” 吴努说到此时,脑子里想起了去年仰光大学出现的反对政府和要他下台的游行活动。觉得这种现象实在不能出现第二次了。 会议在一片叫好声中散了。各位将军抱着最大的希望回到各自的部队去作最后的准备。 怒江发源自中国的青藏高原,在高原的东南缘倾泄而下,穿过象刀片般耸立着的横断山脉高山峡谷,在云南省潞西镇以南不远处流入缅甸后叫萨尔温江,萨尔温江是缅甸境内最大的河流。萨尔温江在缅甸东北部这个森林密布的地方一直向南流到缅泰边境附近,遇到了达敦山脉的阻挡后突然转向西南。在萨尔温江转向西南的这个地方有一个渡口名叫“沙拉”,渡口西边是孟班镇,东边是江口镇。 江口是逃缅国民党残军守卫孟撒总部的第一道屏障,残军在江口驻有一个营的部队。在沙拉渡口东岸向东不远有一座不高的山叫拉牛山,拉牛山再往东就是残军在缅甸东北的总部孟萨。这个不高的拉牛山也成为残军阻击缅甸政府军进攻的最重要屏障。1951年7月,残军第一次击败缅甸政府军后,极具战略眼光的李国辉因此而选定孟撒作为残军总部。 1953年3月21日,这是缅甸进入雨季后的一个早晨,天空没有下雨的意思,太阳很早就出来了,残军孟撒总部“反共抗俄大学”学生出操的口号之声响彻云霄,残军副总指挥兼学校教育长李则芬少将身着短裤,足穿草鞋,头发剪得很短,一直冲到了后脑勺的顶上,有点象当年在缅甸战场指挥对日军作战的史迪威将军的头式。 李则芬将军站在操场上看着自己的学生出早操。一年多的热带雨林里艰辛的生活使这位国军将领脸庞黝黑,身体瘦了许多。国共内战时期的许多痛苦经历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渐渐淡漠了,眼前正在出操的这群青年人就是他的希望所在。 李则芬是黄埔五期毕业,1926年北伐开始时他就从黄埔毕业了,在大陆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中混得并不十分得意。1949年还是个少将师长。按他的资历,当个军长是十分正常的。比他低一期的廖耀湘在1948年已经是国军王牌第九兵团司令了。 李则芬并不是一个很会钻营的人,也不是一个很会捞钱的人。但李则芬却是一个性格执拗的人,对党国的事业有着十分强烈的责任感。觉得作为一个军人,不能为国家效力就是耻辱。他瞧不起那些投机钻营的同僚,1950年从大陆逃出来以后,他没有去台湾,而是在缅北这个偏薜而又艰苦的地方停下来,继续他的军人生涯。现在孟撒总部只有他和参谋长杜显信在虔诚地维持着党国这个海外反共基地的一切。 早操继续进行着,学生没有吃早餐,李则芬也没有吃,他必须做到与学生们同甘共苦。突然一个值班人员飞也似的从总部办公室跑出来,跑到李则芬的面前报告: “报告李副总指挥:江口来电,缅甸政府军今天早晨对我孟班、江口守军发起大规模进攻,兵力大概有一个旅三千人左右,并配有重炮,来电说肯定是缅甸政府军的又一次大规模进攻的开始。请总部尽快增援。” 值班人员报告完毕立即返回。李则芬听后大惊。立即叫参谋长杜显信前来商议。 江口前线现在已经是炮火连天,萨尔温江沙拉渡口两岸驻有残军警卫营邹浩修部三个连约500人,两个连驻西岸孟班,另一个连驻在东岸拉牛山阵地。 残军驻孟班的两个连背江而战,形势十分危险,缅军攻势凶猛,机枪和大炮一个劲地狂轰不止,邹营经不住缅军突然进攻,一边向总部报告,一边急电拉牛山守军一个连紧急下山占领江口阵地接应部队渡江,邹营长带领部队且战且退,在江口守军的接应下渡过萨尔温江。 江口是阻击缅军进攻孟撒的第一道防线,残军早已在此修建了永久性工事,邹营长率部撤到江口后,凭借工事顽强坚守。缅军主力一个旅三千多人渡过萨尔温江后立即将江口镇围了个水泄不通。残军与缅军的兵力对比是1:6,而且缅军武器装备占有绝对优势。残军处于绝对劣势,残军知道,江口一旦丢失,缅军就会从沙拉渡口大举过江,经江口直接攻击拉牛山,并冲向孟撒的残军总部。人数不多而且无险可守的孟撒总部肯定无法应对,守住江口才能保住孟撒总部。面对缅军强大攻势,只有凭借血肉之躯,拼死固守。 以前在国内作战,战场广阔,纵深深远,战败了还可以逃跑,如今是在缅甸,孟撒一旦丢失,残军将再次面临无路可逃的绝地。邹浩修营进入江口阵地以后,对进攻的缅甸军队拼死反击,战况一经开始就十分激烈。战场形势显示,这次缅甸政府军是有备而来, 孟撒总部,李则芬副总指挥和杜显信参谋长把邓克保叫到跟前,把总部唯一的增援部队,两个警卫连交到他的手上,一脸严肃地说: “总部只有这点部队,其他部队大多都还在数百里以外的地方,至少要十天以后才能返回。你把这两个连带去支援江口,命令只有一条,守住江口,等待援军到来!” 邓克保没说话,这位毕业于山东大学的学生如今已经完全脱去了文化人的本色,他的目光中一点也看不到趋风附雅的浪漫,只有军人的鲜血和残忍。他退出指挥部,把两个连长叫到跟前,恶狠狠地命令道: “全体集合,除了枪枝和子弹,丢掉一切不必要的东西,十分钟后随我出发。” 邓克保手提着一枝冲锋枪,飞快地跑回家中,跟倚门而立的妻子政芬亲吻了一下,又抚摸了一下儿子安国的头。他的女儿安岱已经在回孟撒的路上可怜地死去了。现在的邓克保身上散发出一股即将面临大战之前铁血军人的凶狠和粗鲁,只是在吻别妻子的那一刻,才可以看到这个大学中文系毕业的男人灵魂深处仍然残留着读书人的些许痕迹。 邓克保是1953年3月10日随李国辉一起从泰国曼谷回到孟撒总部的。他没有在泰国呆太长的时间,他不是不想把女儿的病治好,只是他没有钱,又不愿意让可怜的妻子和儿女们在那个富人的世界里受人白眼,现在他觉得只有在孟撒才是适合自己生存的唯一地方。 妻子政芬见丈夫又要去打仗,她无法阻拦,因为她知道,自从自己嫁给丈夫那一刻起,命运就与打仗结了缘。丈夫虽然是读书人,可是子弹是不长眼睛的,仍然可以将丈夫的胸膛一穿而过。想到这里,政芬的眼泪夺眶而出。儿子还小,不明白大人在做什么。当父亲抚摸了自己的头以后,就又跑出去玩。邓克保吻别了妻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从孟撒到江口,直线距离70公里,可实际距离至少100公里。邓克保带着两个连二百多名弟兄,用了一天一夜整整24小时,赶到了江口。 不知怎么回事,缅甸政府军对残军作战,每次包围一个地方,总是包而不围,或者围而不紧,也许这就是未经战阵的缅甸国防军固有的特点吧? 到达江口时,邹浩修营长和副营长刘占仍然牢牢地控制着江口阵地,但战况十分惨烈。 邹营长见邓克保带援军到达十分高兴,对邓克保说: “你是如何进得来?” 邓克保说:“缅军并没有对江口围死,进出的通道多得很。” 邹浩修营长恍然大悟。 邓克保接过邹浩修递过来的望远镜,察看各处工事情况。他看到不远处残军阵地上几个弟兄正从工事中跃出,与冲到跟前的大批缅军进行肉搏。缅军的机枪和炮弹打得阵地各处硝烟弥漫,火光四起,弟兄们一个个地在缅军机枪子弹和炮弹片的杀伤中倒下。可一个弟兄倒下,另一个弟兄立即冲到缺失的阵地前向冲上来的缅军射击。 “这些弟兄啊,都是与自己一同从大陆逃出来的,他们有的结了婚,可妻子儿女仍然留在大陆,有的甚至还没有结婚,也许他们这辈子就不会有结婚生子的可能了。” 邓克保放下镜子,他没有把刚才看到的情况告诉邹浩修营长,也许邹营长早已知道,也许对于邹营长这位在战火中拼杀了十来年的人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二00九年六月三日。本系列文章不得转载,未经作者本人同意不得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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