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日

   一九七三年中秋节，我们一行四人是在开远田妈妈家过的，人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我又体会到了，虽说田妈妈对我们尤如母亲，但那份对自己年过七十的母亲牵挂之心却是无法抵挡的，两年了，曾回过一次长沙，那是为细夫的妹妹置办嫁：湘绣被面、瓷器、玻璃鱼花瓶、红灯收音机……等，在家里住了四天。如今怎奈身处异乡，只能遥祝母亲节日快乐，身体健康了。

当田妈妈知道再过几天就是我的“而立之年”生日，决定给我办一餐生日饭，我向她老解释我们家乡风俗：“男不做三、女不做四”，可是她老坚持说：你们那规矩是自己不做，由我来做不会影响你的，我也是按你们的规矩“男做进、女做满”办的呀。为了不使田妈妈因多心（到底不是真正的儿子）而伤心，我还是答应了任由她老操办一切了。

到了我生日的那天一早，田妈妈就忙碌开了，进进出出，买鱼买肉、小菜汤菜，还不肯让我们动手，没办法，我们只能偷偷地做点事，比如准备桌椅，洗洗小菜等等。到了中午时候，一桌九菜一汤的“生日宴”上了桌，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红红绿绿也是香气扑鼻，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心意啊！我们五个人加上请来的几位好友老乡正要就座，不料一下子从外面进来了七八个人，他们是听到我生日的消息不请自来的老乡朋友，人坐不下，菜也不够，见此情形，他们二话不说，有的从家里拿着锅、盆、碗上馆子里去买酒菜，有的开始拿起坪里的一扇门板清洗干净拼桌子，我们也动手设法搭木櫈子，直到下午一点钟，总算忙完了，大家坐了下来开始喝酒吃饭了。

都是在异地他乡图生活的人，没有什么规矩体统，你也说、他也叫，七嘴八舌好不热闹，但是我发觉田妈妈一声不响，看了她老一眼，见她老满脸不快的神色，于是，我慢慢站起来，右手端着酒杯，左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大家这才安静了下来，我站在那里，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母亲、田妈妈，田妈妈、母亲。让我心中激动不已，我满怀激动地说：“儿子的生日，实际上是母遭难的纪念日子，首先我要感谢我的母亲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我在这里遥祝我的母亲身体健康、长寿。”我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示意旁边的人又给我倒满，接着说“我还要感谢田妈妈平时对我象自己儿子般的关心爱护，今天这餐饭也是田妈妈一个人操办的，我祝妈妈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人得到好报。”大家一阵鼓掌，我与田妈妈碰了杯又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开始还看着大家向田妈妈敬了酒，而我却有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情，尤如打翻了一个五味瓶；酸、甜、苦、辣一齐涌来，他们后来怎么敬酒喝酒我巳视而不见了。

也许是心情的关系，以自制力自称喝酒不醉的我，在三十岁的生日这天，敬酒必喝、来者不拒，结果喝了个烂醉如泥、人事不省。

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吃力地慢慢睁开眼睛，听不到半点人声，田妈妈在床前，坐在一张小靠背椅上，关切地注视着我，见我睁开眼睛，满脸喜色地轻声问我：喝水吗？我点点头，她老扶我慢慢坐起来，我这才发觉睡在田妈妈的床上，她老早有准备，从床前拿出热水瓶和茶杯，倒出半杯水，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阵，这才递到我手上，还一边叮嘱：慢慢来，小心烫着。我心中又是一阵伤感。我发觉这几天里我变得特别的多愁善感了，大概是节日连生日的原因吧。

“生日”；“三十而立”我立了什么？

“三十”；花甲之半，后一半怎么办？

一切自己不能作主，这就是我“生日”的“感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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