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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九澧山鬼
--  发布时间:2009/7/17 17:41:49

--  [转帖]【采青:知青日记之五】东山峰1974(五)

东山峰1974(五)

五月一日    阴
    盼了很久的五一,糖厂也例外地放了假。今天终于可以睡睡早床了。大概是八点多才起床,食堂却也还没开饭。等了很久,馒头蒸得不好,面没发起来,难吃得很。去鲁政委那儿,忙乎了好一阵,包的饺子味道却不咋地。
    对于某些事,我实在不愿做得太绝。本来我想再气他一气,可是想到他的好处来,又有些于心不忍了。这次算是我做了大让步吧,不过也只能仅此一次。
    眼睛的作用不可小觑。人们的喜怒哀乐都是通过它来表达。一看到那双眼睛,我就手足无措了。虽然我在尽力地躲避着CUPID的神矢,但它却象影子一样整日价跟着我,无可奈何啊!
    从分场回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吃了一点饭就睡觉,醒来天已经黑了,记完日记又继续睡。


五月二日    晴
    又开始往日的生活。我已经不止一百次地提到这种日子的枯燥,但却完全无力对它稍作改变。
    上午卸甜菜。可整个上午都没有车来,就坐等过去了。中午睡了一会儿。下午削甜萝卜。东北师傅给我们讲东北的情况。他讲了一些东北下放知识青年的事情,使得我们不寒而栗。他们的现在不正是我们的将来么?我之期望的将来却不是那样的啊!
     傍晚,把久不学的《英语基础教材》(丢在一工区,学娅给我找回的)拿出来翻翻,以消磨这难捱的时光。想写点东西,可老提不起笔,没奈何天未黑就睡了,技术课也懒得去听。
    小林不辞劳苦,远从北山给我送来山花。令我十分感激。她们能够理解我的怪癖,并千方百计地满足我,这种友谊真应该珍惜。——补记于3日黄昏


五月三日    晴
    这些天都是干杂活。今天又是卸甜菜。天晴得好,干活时只需穿衬衫。由于等车,中午回去得迟。这几天我若有所失,心神恍惚,自己也不明其故。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收工,可又要加夜班,好无奈哎!晚饭后就马上去工地。
    夜色很好,不满的月亮将它的银辉洒向大地,天上星星稀少,夜风吹来很有些寒意。等了很久,也没见有运甜菜的车来。正和同学们闲聊,只见远处的天边慢慢升起了一个又红又亮的球。开始我还以为是气象站发的气球,谁知那球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红,越来越亮。它慢慢地变化着形状,最后成了一个拖着无限长尾巴的头,这不就是彗星吗?我在书中曾见到过的照片就是这样。真是幸运啊,不知道它是几十年还是几百年才能光临一次的呢。 时间大约是二十点二十五分。
    等了一晚,一个车也没有来,十点回宿舍。——补于5日下午


五月四日    晴
    觉得腰腿俱痛。今天是先听师傅们讲工艺流程,然后再干活。太阳很大,感到很热。正听课际,Menstruation至,只好去商店一趟购物,回来后洗衣。实在很乏,衣服也没洗完就躺下了。
    我想起了一句民谚:“什么都是新的好,只有朋友还是旧的好。”我也这样认为。毕竟老朋友好,更何况那种“耳鬓厮磨,两小无猜”的呢?我不得不自惭了-——对我过去的某些想法。
    景凡来了,我很高兴。因我现在缺乏的就是这样的朋友。我和别人谈话时,总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而与她聊天时觉得意趣横生,兴味无穷。与景凡去商店买些食物,回来边吃边谈至四点。然后去科研组一玩。
    今天是“五.四”可一点气氛也没有。——补于5日下午


五月五日    雨
    昨夜看《青春之歌》至十二点。今天原没打算出工,送景凡回来后说是要开车,只好去了。车间里很冷,还无事可做,我又没吃早饭,真是饥寒交迫。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开了个关于试车的会,现在的主要问题是少了甜菜,哈,一天天的往后推,没完没了了!
    肚子疼。下午不出工,迷迷糊糊地睡。醒来后又看《青春之歌》。这部书我已不知看过多少遍了。去年五月它还着实令我苦恼了几天。青春,对于人来说是那样的宝贵和吝啬,我却在这里大把地浪费。我青春的生命就在这一潭死水中沉积。我珍惜生命,热爱生活,不愿意马虎地度过此生,我也有志向和抱负,可环境却压迫我与它们背道而驰。我羡慕书中的人们,不浪费年华。对比他们我惟有心痛、叹息!难道我的一生就真的如此而过了麽?我常常自问,却又无解。
    达华送来的映山红已经彻底枯萎,很久不曾胡诌了,为了它写几句吧:
    

    你曾用生命装点我的妆台,
    我曾以青春陪你美丽。
    只今这夜色中——
    晶莹着你的泪滴  
    低回着我的叹息。

    群山已换了青衣,
    林中鸟呼唤着夏意。
    春来的步履姗姗,
    却于转瞬间随风而逝。
    哦,我终于明白
    你是春天的仙子
    你沿着春的轨迹轮回。

    我惘知自己的命运
    却清楚自己的归宿。
    你虽先我而去
    我也终将随后
    风碾雨揉,成灰成土。

五月六日    晴
    轰隆的机器声把我闹醒。我意识到今天得去上班。天晴了。暴雨洗过的天空明净无云。青山苍翠秀丽。晨风吹来,很爽。早饭后去上班,我被排到三点半,暂时无事。
    两个女技术员很是令我艳羡。使我一上午心有所失,但愿我的感觉、听觉、视觉从此失灵!为了我的空中楼阁,我必须拿出惊人的意志来克服感情的阻力,扫除一切前进路上的障碍。
    这几天还算休息得好,白天不想睡,上午在车间里胡混。下午画了一幅水彩山水,自己都觉得毛糙。三点半去接班,甜菜卸了,经提汁进加灰桶,时间就到了八点。刚开始上班,心情有点紧张,因为听说主灰桶会有冒罐的现象。时间一长,也就松弛下来,也不过如此嘛。但石灰乳是经常会冒的,弄得我浑身都是。下班已是十二点,还是将衬衫洗了。

五月七日    雨
    没掌握好时间,早晨六点半就去上班。还没到上班时间,我一个人又胡思乱想起来。不知为啥,突然思念起爸爸来了。十多年来,为了培养我,他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他对我寄托着较大的希望,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有为的人。可我拿什麽向他回报呢?我深爱我的父亲,他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尤其佩服他的坚毅与韧劲,我缺少的正是这种特质。
    在上班的时间里,给爸爸写了一封信。诉说我心中的苦闷和今后的打算。下班已是三点半钟了。一天来大雨如注,为了拿东西,到分厂去了一趟。先是在张叔叔家吃了两个包子,后来老袁和小郑又给我们买来,盛情难却便又吃了一个。为了等鲁政委,在刘那里聊了很久才回。已经十一点半,不能睡觉了,吃了点饭就去上班。
    锅炉房出了毛病,今晚并未开机。


五月八日    雨
    天快亮了,夜空真美,湛蓝湛蓝的。好不容易等到八点,走出车间,见雨依然在下。觉累,没吃饭就睡下了。醒来已是午后,到食堂打了二两饭吃。小林来拿《青春之歌》,我正准备继续睡觉,鲁政委和景凡等来了,闲话了一阵走了。
    三点半又去上班,还是没有开机。借得一本《世界名人志》看着。这本书大概是解放前出版的,作者的立场是站在帝国主义反动派一边的。他以资产阶级的观点评价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世界知名人士。许多人物的评价都很成问题。即便如此,也还是不影响那些人物的伟大。而这些人物的成功,无一不是依靠他们自己的努力。
    到了十点,开始提汁。回来虽已十二点,但我还是继续看书。


五月九日    阴
    早晨八点又去上班。这些天那人的态度似有所改变,好像变成了一壶温开水。虽然有点失落,可是真的很高兴,因为我怕我会无力挣脱那无形的锁链,我现在还是应该持有无所顾念的精神境界。下午下班后洗头洗澡,然后睡觉。至六点,丽辉回来将我闹醒,暂时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沉思了一会,周与刘之弟来了,坐了一阵。他们走后我接着睡。十一点半,丽辉将我从梦中叫醒,虽然没睡好,可也不得不离开这温床了。


五月十日    晴
    汁已提完,基本上就没事可干了,在车间里打瞌睡。黎明时分,站到厂房的阳台上透透气,空气清新极了。八点钟看着出了糖,这是喜事,虽然质量不好,也算是出了糖嘛。八点以后没事做,算是下班了。也不想睡觉,到分厂去拿汽油,回来洗衣。中午又是吃海带,无法下咽,四两饭到掉了三两。买了一元钱的鸡蛋,准备炒来吃,可是没有油。很想回家了,到糖厂请假,经过好一番周折,总算是准了假。清理了一下东西,睡时已不早了。



--  作者:九澧山鬼
--  发布时间:2009/7/17 17:4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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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五)

五月十一日    晴
    天晴得好。一大早就起来,车子磨蹭了很久才到家。这次回家我心情并不是很好。家里什么变化都没有,我到家不久,旺仓也来了。
    晚上郁郁地,独自到一中去,偷偷地看看母校,还好,没遇到任何人。


五月十二日    晴
    天热得出奇。上午哪儿也未去。下午到丽辉家。然后去刘立平家,和他外婆聊了一会儿天。去西门找人,不遇。去景凡家也无人。晚上去了一趟鲁政委家。


五月十三日    晴
    今天下起雨来。但还是很热。请鲁政委吃饭,把我忙坏了,忙着包饺子。
    家中客人不少,姐姐单位上也来了两个人。
    在家里是呆不住的,晚上去陈家。她还是老样子,和我依然是无话不谈。九点多,我才回家。


五月十四日    晴
    上午没出门,李姨的话触到了我的痛处,使我十分伤心。的确,不管从哪方面看来我都是极不称心的。我想到桃源去散散心。旺仓下午走,本想和他一起走,却没买到车票。我觉得好失望。只好放弃了这个决定。从北站回来,去一中玩。志英生活得很好。我们去大饭店吃晚饭,还留了个影。买了一本李希凡著的《曹雪芹和他的红楼梦》。
    回到家中,家人正在吃晚饭。这些天的疲劳与郁闷陡然向我袭来,什么也未干,和衣睡到天亮。


五月十五日    晴
    困倦,十二小时的睡眠也未把它驱除。这种日子令人窒息,我的精神每天在苦海里挣扎,似乎看不到有靠岸的希望。谁能来搭救于我呢?
    美丽、无忧、天真的小女孩彤彤,真令我羡慕。真愿意能回到她们的状态,不知道功名利禄,不知道生离死别,可童年毕竟是不可能再返的。和彤彤玩了一个上午。下午也未外出,写字、睡觉。听妈妈说,有宪回来了,我高兴得一跃而起。晚饭也顾不得吃就往她家跑。有宪比以前瘦了,身体也不如以前好,她自己说是得了心脏病。我不禁想起我们时常谈论的理想来,看现在,理想的影子也没捕到,而我们的生命力、我们的锐气已经在衰退了。和有宪在公墓散步,谈了很多。她为她工厂里的人事关系头疼。回来已经九点,很高兴看到爸爸回来了。


五月十六日    晴
    爸爸一早要去地委开会,我也坐他的车去地委找万振湘叔叔借书。很不凑巧,他去了临澧。回来路经采购组,碰见鲁政委,他要我陪他去买书。到新华书店挑拣了一阵,买了一本《几何》。又碰到沈正健,他二十一日回去。我和政委又去买四用机,耽搁了很久才回家。到有宪家去,和她一起回我家吃饭。很久不见的伯伯来了。午饭后送走有宪,我就睡觉。下午抄歌。
    晚上老袁来了,我很高兴。可是爸妈对人的态度实在令我难堪。有什么办法呢?爸爸那种性格谁能奈何他?我觉得对老袁不起,心里很是内疚。这一晚我都很不高兴,愤恨、烦恼、自疚,各种心理混杂在一起。


五月十七日    晴
     昨天和丽辉约好,今天去沈正健家。早饭后爸爸走了,我洗了洗头,丽辉就来了。很顺利地找到沈正健,在他家呆了一会儿,回来后继续抄歌曲。
    下午睡觉、抄歌,没有出门。天气实在太热了。大太阳下下着雨,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
    晚去丽辉家,不遇。回来清理一些东西,托沈正健带回东山峰,以减轻负担。


五月十八日    晴
    天还是很热。早饭后我就拎着要带走的东西到了丽辉家,昨天约好沈正健来取。等人的时候我就和丽辉吹口琴、唱歌、打扑克。九点二十放电影《红色娘子军》,我没看过,且有时间,就溜进去看了。杜近芳的唱腔真是好听啊,好纯美的嗓音。在丽辉家借得一本《富尔曼诺夫》下午就没出门了,看书。四点左右,旺仓又从桃源来了,本来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但出于对姐姐的关心也就说了几句。
    晚上去C 家一趟,没遇到人,回来之后,哪里也未去就睡了。


五月十九日    阴
    早起和妈妈上街吃饭。今天天气有变,这我喜欢。太热了,实在令人难受。
    上午打扑克。我觉得在家中实在空得慌。出外溜达,没找到一个人。回到家里,仍觉无意思。
    又出去,找到小多家,和她爸妈说了很久的话。我看到有人似乎比我更无聊,在大街上拿精神病患者开心。百十个人围着他,闹哄哄地把整条街都占满了。
    妈妈和陵陵去医院,我刚准备睡觉,听见陵陵在楼下大声和人说话,好奇地走到窗边一看,真令我大喜过望。原来是很久不见的树民。我激动得有些失态。她是到陬市打球,有事来常德办。她要我同往陬市,然后一起去桃源。我求之不得,马上答应了她。并迅速地清好东西,和她去乘下午四点的公共汽车。
    算是幸运,毫不费力地就上了车,还碰到了一个面熟的人。我想起来他以前是桃源一中的红卫兵头头,曾四三番五次地到过我家,说是要解放爸爸。他们——那时我很崇拜的人,现在似乎也很小市民了。
    下车就遇到舅妈,我对亲戚已很淡漠了。文化革命的经历让我看清了这种关系。在你需要帮助,向你伸以援手的决不会是他们。
    和树民先是去她打球的地方,然后我去找马先春。本来不是很熟络,也非特意去看她,但她却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由于谈得很投机,又有一本法捷列夫著的《最后一个乌兑格人》,于是我就留宿了。和马先春谈话,很是愉快。不象是新交,倒像是他乡遇故知。她喜欢读书,对事情也很有见地,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谈话至十一点,洗漱了一下就更为晚了。可我还是放不下那本书,因为明天就要去桃源。看至二点多,弄懂了个大概。全书是讲列娜这个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命运。我觉得干大事是不能凭小布尔乔亚的狂热,不然就会高不成低不就,要郑重考虑,不要草率行事。补于23日9:30


五月二十日    阴
    和马先春吃完早饭,看了一会李希凡的《管见集》。然后去陬郊小学找树民,询问今天怎么安排。蹲在这陌生的地方,感到有些孤独。看到几个小女孩打表演赛,突然激发我的热情,我竞想为她们写点什么了。可这热情马上就退了潮。一会儿我就失去了兴趣,等到男孩子打时,我就离开了球场。树民还有事去陬市小学,我跟着到街上转了一圈,还是回到陬郊。忽然觉得又累又困,在不知名的人床上睡着了,中饭也不打算吃。可禁不住人们的再三邀请,勉强吃了一点。
    下午坐船去桃源。到达时已经五点了。和树民在饭馆吃饭,到镇小呆了一会儿。我突然心血来潮去旺仓家,在他家碰到他姐,非拖去看电影《龙江颂》不可。一点也不好看,很后悔浪费了时间。电影未看完我就出来了,仍回镇小。


--  作者:九澧山鬼
--  发布时间:2009/7/17 17:4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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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峰1974(五)

五月二十一日    晴
    和树民在街上吃了早饭就去五七干校。沿着绿杨掩映的公路行走,我很自然地想起童年的事来。这条路我曾无数次地走过,那时的树苗现在已是高大挺立,而那时的顽童现在却成了……我感叹时间的无情,童年的一切如昨天一样清晰,却又如隔世一样遥远了。
    和树民走着,谈着,不觉就到了。我过去的同学,今天却成了地道的农民。路边秧田中的人不就有很多吗?虽然我已忘掉了他们的姓名,可一张张面孔却像天天见到一样的熟悉。老同学们对我的热情就不用提了,不知怎么,我却不愿多说话。找到建华教书的地方,她刚上课,我们就到她房间里等。我看到两本书,《同甘共苦》和《从寂寞中走出来》。这样,我就不想干别的事了,看书才是我唯一觉得快乐的事。中饭后,树民因要打球先回去了。我和建华一起走。下午她还有课,我乐得看书等她。先看完了《同甘共苦》,这是岳野写的一个剧本,叙述的是一对共产党高级干部夫妇的悲欢离合故事,人情味十足,思想却不甚健康,想必是受了批判的。
    四点,和建华又沿着公路走回去。一路上谈得比较融洽,却不够深入。回到树民处,我先洗了个澡,然后去建华家。小坐片刻,回到镇小。在学校门口,我碰见刘叔叔。他答应给我借书来看,我高兴极了。拖建华一起去县革委会刘叔叔家,收获真是不小: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四本、冯梦龙《警世通言》和《马雅可夫斯基选集》。我喜之不胜,只担心不够时间看完。回到树民处就迫不及待地看起来。今天我还得看完《从寂寞中走出来》这本德国小说。
    树民送人回家,一送就不来了,我看书到十二点多,她还未归,知其不会回了,才上门睡觉。


五月二十二日    阴
    上午一直躺在床上看书。《从寂寞中走出来》看了一半,没兴趣了。换托翁的《战争与和平》。上午看到第一部的三分之一就到了十一点半。我不能在桃源久呆,决定明天回家。
    去购车票,与树民先到丫头那里玩。听丫头说起有一个瞎子算命很准,我也跃跃欲试。但是和丫头在大街上逛了一下午,也未找到算命的瞎子,有些扫兴。只好买了2:30的车票,又买了些菜到二校树民家。我之不愿去二校(即漳江小学)是有些怕见那些小学老师和消磨我童年的地方。一进校门就见我发蒙的教室。我不愿意多看它,因它已非我所有,现在占领它的是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学生。学校已大大改观,我所熟悉的一些东西不翼而飞,乡村小学所独具的静谧、古雅之风也所剩无几。木板房差不多全被红砖房替代。而印象中偌大无匹的校园好像也小了很多,树民却跟我说,校园的面积比原来扩大了。过去我们常常洗手、洗脚、扔粽子祭屈原的池塘,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小水坑。被时间的鞭子从记忆中赶走的老师们,热情地跟我谈着话。我却精神恍惚着。渐渐模糊的童年,栩栩如生地呈现在我的眼前。爸爸常说我们几个多亏有了漳江,不然什么也学不到。不错是这个学校启迪了我的智力,给我打下了知识基础,可它却不能给我一付健全的思想,却无法培养我的意志与毅力,我所以才有今天这样的狼狈!
    在树民家晚饭。然后和树民、丫头、建华到她们的朋友那儿去玩,走在街上会不时地碰到一些熟人,毕竟我曾在此度过了八年光阴。在树民的朋友家,她们聊着她们所知的事情,我却是地道的局外人。这次来桃源使我感觉到,和过去的朋友生疏了。时间使我们隔膜了。树民她们也说我变了。是啊,变了。我的思想感情、兴趣爱好和她们已经不同。所以尽管有一大堆我想看的书,还是不能阻止我赶快回家的念头。
    我很疲倦,晚上看电影《青松岭》边看边打瞌睡。加之天气闷热、小礼堂拥挤、熟面孔又太多,非常的不舒服。好不容易等到电影散场,到建华家去,去看看他的父母。回树民处的路上,时间已经不早了。街上冷清却觉得清爽。我忽然高兴了,跟树民大谈特谈起我看过的那几部供批判用的日本电影《日本海大海战》、《三本五十六》、《啊!海军》来,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听。
    回到树民处,继续看《战争与和平》,睡时应该很晚了。


五月二十三日    晴
    树民一早就去练球了。我躺在床上看书。要走了,这几本书是看不完了,以后也不见得有好机会,实在不舍呀。十点许,丫头来了,和我上街找算命先生。找到一个,三毛钱算一次。我报上自己也拿不准的生庚八字,那个瞎子就像打莲花闹似地胡诌起来。其实我是不相信的。不用算我也知道,我没有好运。算过命以后,又去了一趟中医院。我回一校准备看书。在路上遇见两年前我将赴东山峰时曾送我上车的阙志强。那时候他刚刚大学毕业,还真是风华正茂。可现在他的性情外貌都变得很厉害。我感叹生活、时间都太无情。即使是最顽固的乐天派也要在它们的摧残下低头。到阙家小坐,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我就告辞出来了。
    回到一校,继续看《战争与和平》。一点,我去给刘叔叔还书。他极力地挽留我,说给我去借歌德的《浮士德》,因我上次向他提及很想看看这本书。虽然很有诱惑力,但我还是推辞了,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我呆不住了。
    树民、丫头、利亚等送我上车,我好像没有什么话说,可车要开的那一霎,我忽然觉得有千言万语聚集在心头。我发现自己对这些童年的朋友还是很依恋的,尤其是利亚最后的那句话:“我们还是在龙潭见到过的呢!”开车后引起我的沉思,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再见啊?我的少年朋友们!在一起时,我们都是不知忧虑的孩子;重逢时我们已是各怀心事的青年;再见时恐怕就是将见上帝的老太婆了吧!
    车终于开动了,驶过了街市,迎来田野。平原土地上特有的芳香扑入我的鼻子,多浓的故乡气息啊!平原土地独有的绿色地毯映入我的眼帘,多美的故乡景色啊!我在这里整整住了八年,这里的一山一水都刻进我的记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引起我的沉思。我的少年时代就留在这熟识的街道、明丽的山水、芬芳的花草中了。别了,别了,你这亲近而又疏远、熟悉已又陌生的地方;别了,别了,抚养我、教育我的地方。你永远是我的第二故乡。
    三点多就到了家。我知道等待我的依然是无聊,无聊。
    我曾说过,有些人是可交的,有些人是不能交的。这不?教训来了。那些极端的利己主义者,卑微的市井宵小,我为什么就不能远离呢?每次都是毁灭我来达到她们的目的。人生是无意思的,我却偏要在无聊之中寻找有聊,就好像飞蛾扑火,招来的只是自焚。


五月二十四日    晴
    和桃源不同,常德热得像火炉。早晨起得迟,洗洗衣就到了中午。下午先去有宪家。然后去图书馆找《万年历》,可图书馆没开门。晚上到胖子家呆了一会儿,他是昨天回来的,我向他打听打听山里的情况。刘要我去他家给他带些东西,我又去了一趟,并把沈的一封信送到了二轻局。
    回来和妈妈聊天。我很气恼,不知是恼谁。我暗暗思忖,这回上山后,人际交往方面要大变一变。生活和劳动也要改进。
    有人认为我带坏了她们的子女,我大有不去理会她们子女的必要。我深刻地看到有一种市侩,当她需要你的时候,就会千方百计地讨好你、拉拢你,一旦目的达到了,你就成为了多余的肉瘤,她就会恨不得一刀割之而后快。这种小人是不懂什么“义”不“义”的,他们眼中只有“利”。这种人慎勿接近,就更其不能视为朋友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过了河就拆桥”刻画的就是这种人的德性。
    有时间就多学习,不要到处跑招人现眼。每周去次学校,听外语。在时间许可下,做一做(試一试)我想做的事。尽量不和外界接触,做一个清静无为、默默无闻的人。少说多做,很是重要。   要善于克制自己,要学会约束自己!


五月二十五日    晴
    腰腿酸痛。九点多才起床。去有宪家,她还未起。我就先到刘家,拿了东西再去有宪家。和有宪去了一趟图书馆,然后回家。写完日记,和妈妈谈话。
午睡后看苏联小说《人世间》,觉得还不错,用它消磨了一个下午。
    晚上和妈妈去看省歌舞团演出的芭蕾舞《白毛女》,乏味得很,看完一场就走了。

五月二十六日    晴
    准备走了,清理东西。
    爸爸回来开会了。看完电影《艳阳天》爸爸又开始考我了,今天是要我背诗词。


五月二十七日    雨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早就到电影院丽辉家。听说练练也没有以前红了,云云。心里觉得很奇怪。下午到志英那里混了一下午。
    晚上打扑克,回来为时尚早。给妹妹默写出几首我喜欢的唐诗。爸爸回来,和我们谈了很久,围绕的题目也是诗。在这一点上,我也是很敬佩爸爸的,他虽然没念过多少书,但确是一个渊博的人。


五月二十八日    晴
    上午偶尔想起骑自行车。骑了一阵就打扑克。下午又去彭杰家打扑克。
    晚上睡得早。

五月二十九日    晴
    这次离开常德并无留恋。穿过雾气弥漫而又寂静的街市,我到了车站。不一会儿,车就开了。这次一去,就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
    下午三点到泥市,很不凑巧,没有上山的车了。我和丽辉只好走路回厂了。不幸之中之大幸,刚走到114公里处,来了台厂里的拖拉机。我们坐上它又返回泥市,然后再回到分厂。在分厂逗留了一会儿,就回到了这个“家”。清洗了一阵,和同学们聊了一会儿,就睡了。
    收到大姐寄来的数学书。


五月三十日    晴
    出工。给管子包石棉粉,保温。10点请假去分厂,把箱子转移了地方。晚上睡得很早。


五月三十一日   晴
    今天是苦力的干活。挑沙,我几乎承受不了啦!
    景凡来了,谈学娅的不幸之事。颇为她担心。她真不幸运啊,何至于遭人诽谤至此?命运女神为什么要把各种厄运集中降临到一个人头上呢?未免也太过分了吧。虽然我跟学娅不是很好,可爸爸和李伯伯是好友。记得爸爸有一阵每天中午会和李伯伯利用午休时间来家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