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车来车往,人流如鲫.我漫不经心的就这么随意的逛,路过40年前自己读小学的母校时,一边惊叹母校规模的巨变,一下也就记起了那年怎么得了叫肝炎的病,人无力,脸发黄,吃不下,还被因怕传染别人停学了一阵子,那心啊,就真急得要命.在家养病的日子,不知怎么,我的外婆给我熬了几剂中药服下,就很快的痊愈了.过了几年后,我才知这是外婆用祖传秘方替我治好的.并且,这秘方传女不传男,其玄奥之处就是女的一旦没了生计,也可以此医病求个生存,到外婆已是第三代传人了.我母亲是外婆祖上的四代单传之女,外婆几年后归赴黄泉,母亲也就顺理成章的授接了这个秘方.许多年来,母亲以此也医好了无数此类病人.我单位也有不少的同事因这肝炎在大医院花了几千上万元病没得治好,最后听到风声,求我引到母亲那吃上几帖土单方,花上几十上百元,竟神奇的痊愈了.母亲算一个治这病的神医,当然,那单方,那土制的的工艺,就更显得神秘.对我来说,母亲的这绝活是我这做儿子的别去想了,因我还有个姐姐,母亲按祖上规矩,理所当然的会传给姐姐去.再说,我已有了较好的生活保证,不必多去想这些新的养生之道了.就如这城市,风风雨雨,年年岁岁,一年年过,一年年变,一代代来,一代代去,遗憾,惊喜,希望,演绎着历史.

   不觉中踱到了母亲的住处.这是我们几个做子女的前不久为她老人家新购的一套住室,一人住着130平米的房子,里面都是还新潮的家具,也算她老人家晚年享受了我们的一片孝心了.曾记得前不久我与她顶撞着要她把旧的家什丢掉,去体验新居的环境,她一直老不痛快,住上了一段日子,再加上她的一些老伙伴们说好,她竟也很高兴的学着享受了,对我没了怪罪,还说就好得我坚持了大更换,才有了今天的舒适.我心里也窃喜:你老人家了,换观念还是要与你作斗争的.

  
   按门铃,开门,叫声妈,母亲就高兴的把我迎了进来.厨房内,母亲正在神秘的制那土药.一股奇特的药味弥漫在整个房厅.我说,妈,你叫我来有事吗?妈说,是的,我要你来帮我制这药.我说,你这秘方就这么告诉我了?不传给姐?妈说,明天有两个病人要来拿药,数量很大,妈70多岁了,这制起来很吃不消了,你帮着吧.妈没有正面回答我.于是,妈就告诉我如何控制火候,如何翻炒,如何伴配料,庄重肃穆一字一板.最后,她又非常郑重的交代:在放完最后的伴料时,要心记着你外婆的相貌,口中默默念一句---有求必应.她交待完之后,就静静的退出了厨房,任我操作了.

   这土药主的原料,我早就知是母亲老家那乡下的亲戚负责弄来的,是一种老树根,挖出晒干后,就用柴刀细细的砍成小块,一年分三到四次送到母亲这,母亲也每年给这亲戚送上几百上千的辛苦费.不过,那原送药的也老了,母亲前不久去了一趟老家,物色了一个新的较年轻的的亲戚接着挖,接着送.药源的新老交替已完成了,今晚,母亲是不是也在有意的完成神秘药方的新老交替呢?我边在炒翻药物,边在思考着母亲的用意.我看得出,母亲是有心事的:她在为乱了祖上的规矩而自责?还是为没传给她的女儿而内疚?想到这一层,我不由得对自己原来漫不经心的对待这秘方的态度而生愧意.是的,这秘方对我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但老人对这事的神圣和庄重,老人几十年来为多少人治好了疾病的自豪感,是她不愧人生的最好见证.我的任何一个轻侮都是对母亲这份情感的亵渎.于是,我集中精力,翻炒伴料,争取一丝不苟.可是在最后,我还是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虽然母亲不知道,但我自己现在还在自责.因我把最后要念的"有求必应"的一句玄语,默念成了:一网打尽.我晕头了我------只记得网啊网的.

   记得我把药翻炒制完与母亲告别时,母亲说,你真记着你外婆的相貌念着那句话吗,我说,记得,念了,没错.母亲说,这就好,这就好.在回家的路上,我反复的拷问着自己:这说了谎,若天意要惩罚我,我也认了,但明天那来拿药的病人,他们吃了我所念着如咒语的:一网打尽的药,是不是会影响疗效?会不会影响了母亲的声誉?我真的是很惶恐的.我想:我还真不是母亲的一个好徒儿.

    (注:此帖写于20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