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朋友聚首,少不了又邀来一帮老食客在餐馆杯盏交错,豪饮一番,醉到七八成,正好.
本是新旧笑料,佚闻趣事,喷得大家伙耳麻心跳后,乘兴散席.不料这老友的一奚跷举动,让我们不得不再各归原位,把盏再聊,直到醉得傻乎乎的归家找不着北,竟过了多少时日才记起这最后的话题.
这朋友算一个小诸侯,不说威风八面,也还跺地有声.他竟然把残羹剩菜的上乘食物很虔诚的来个吃不了兜着走.这引来了一阵抑揄.他却乐呵呵的道来:别笑别笑,能享受我这待遇的,你们别眼红哦!
说来还真有趣.
朋友恰好与赫赫有名的一位作家同住一个别墅.作家深居简出,闭门写作之余最大的闲情怡致就是精心喂养了一小狼狗.这狗儿整天也无所事事,既没守门狂嚎之责,也没狗趣相投之伴.唯一的能耐就是在主子的豢养下温顺的耍着娇,摇着朝左转圈儿的胖尾巴,肥而厚实且耸拉着耳朵一扇一扇的,也就深得了主子的喜爱,恰如生活中的重要一分子.无耐这作家生活简朴惯了,好的食物每餐所剩无几,这狗儿舔着这些美味,在这封闭式的生活圈子里,也就自得其乐的过着很满足看似很悠闲的日子.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朋友有一次将看似在冰箱呆久了的肉块处理时,扔给了这只在院子里独自戏耍的小狗仔子.这狗儿如同检到了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啃着乐着,对着朋友一阵欢过一阵的摇尾耸耳,感激涕怜.朋友受人尊重的时日很多,没想到这狗仔对他的欢愉,使他感受了另一种快慰.此后,他为了维持这种另类的亲密关系,竞屈尊在每次酒席应酬之后,拎盒提包的把这些亲近狗仔的美食带回去.这狗仔子也会笼络人心,每每听到门外的汽车声,就欢叫着蹦跳着窜到大门口,用大尾巴把汽车门摔得砰砰响,兴头处,就跳到档风玻璃前,坐在车首,用舌头亲着玻璃,彷如对着朋友一阵亲吻.那美味扔在它面前,它竟忍得住不嗅不啃,仍要围着朋友亲热的转几个圈,甚而竖起来,用前爪趴在朋友的双肩上,来一个四目深情对视.这狗仔子的最大回报,就是驱使我这朋友不得不每次在美味佳肴之后忘不了给这家伙带回礼物,以致成了他的习惯和乐趣.
这作家看在眼里,居然在心中也有点梗梗的,谁想到自己的宠爱被别人分享了,还大有超过对自己忠诚的程度.无耐.他有次抓了个把柄,对朋友提出了一个天大的意见:你也别喂它太多的食物啊,这家伙昨晚肚涨得嗷嗷叫,快成病狗啦.朋友闻此言,顺水推舟的说:好的,好的,我降低它的伙食标准.过后,朋友还是照样喂饱这狗仔不误.狗仔有时涨得拉稀,他也就一阵窃笑.
朋友这戏狗的乐事,倒引起我对曾经喂养的那彼尔的想念.近四十年前,我喂养了这叫彼尔的小黑狗.这家伙最大的特点就是即使没有吃喝,它也对我无限忠诚.我上哪,他就尾随到哪.他几乎看得出我的喜怒哀乐.若有人做出对我不敬的举动,那它就会轻则一阵狂吼,重则向对我不敬者扑去.可怜我喂它最好的食物,就是一碗清清的米汤,有时跑到菜市场寻到几根光秃秃的骨头向彼尔扔去.这时,彼尔的高兴劲,不亚于我们做小孩时过节大人掐着给我们的几个嘣嘣.最伤心处,就是这家伙也长成虎狼之势时,却被一汽车碾死了.彼尔被路人检走后,我打听到消息,硬是好说歹说的要了回来,把它埋在一个就近的小山坡上.曾记得我把彼尔掩埋后,说了一句:我的好伙伴,你一定会常在我的梦里.眼中,我硬是忍不住的落下了无人知晓的一行泪水.从此,我再不忍心养狗了.今见朋友能有这么开心的兜着美食回去找乐子,我不由得在心中念上一句:时代不同了,狗儿的命运也还真不一样.
曾见过一则信息,美国一最短的演讲比赛冠军获得者的演讲稿是:当你最穷困潦倒时,当你最失魂落魄时,当你众叛亲离时,能对你最忠诚的,就是从不对你有过分需求的狗!
这演讲者,高人也.我信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