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本方式查看主题 - 湖南知青 (http://2009.hnzqw.com/index.asp) -- 武陵打油匠专栏 (http://2009.hnzqw.com/list.asp?boardid=104) ---- 原创:连载牯背岭十九 (http://2009.hnzqw.com/dispbbs.asp?boardid=104&id=24368) |
-- 作者:武陵打油匠 -- 发布时间:2008/9/28 11:26:33 -- 原创:连载牯背岭十九 (十九)三位好伙伴 小荣忐忑不安地站在牯背岭上眺望,希望能见到他女朋友的身影。她有几周没来牯背岭了。天色慢慢浓酽了,他显得越来越焦躁不安。忽然,一位瘦高挑短发的靓女出现在牯背岭下面,是他熟习的身影,仿佛又看到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含情脉脉看着他。他飞快地跑过去,接过提袋,她嫣然一笑,小荣立即沉浸在甜美的梦中。一对青春靓丽的恋人,肩并着肩缓缓从坡下走上来…… 几周前,天全黑下来,没有月光,牯背岭伸手不见五指。我早早散步归来,开灯,坐在灯下看书。小荣轻轻地推门进来。我抬头见他满面愁容心事重重,像有话要讲,又不知从何说起。突然,我想起今天是星期六,现在他不应当来我这儿,要来也得晚上十点后,待我睡了,才像幽灵一样挤到我的床上睡觉。奇怪,他几个星期没来挤我了。他的女朋友为什么几周没来牯背岭呢?我正想问他是不是动了歪脑筋,把姑娘吓跑了,对他说:“你是不是起了贼心,去非礼那女孩,她不让你突破最后的防线,害怕了,惹不起,可她躲得起,所以不敢再来了?”小荣苦笑着说:“那里敢,她都几个礼拜没来了,同谁去起贼心。她来了,有这贼心,没贼胆。她没来,贼心、贼胆都具备,又没了对象。”我幸灾乐祸地说:“这下好,这回再没人来挤我了。”小荣着急地说:“有你这样当老兄的吗?让我打一辈子光棍。” 我问起事情的原委:还得从女孩父母最近回来说起。不久前,女孩在外地工作的父母归来,发现女儿正在谈恋爱,了解了小荣的情况,反对这门婚事。首先,女儿年纪还小,正在读书,主要任务是读书学习,不宜过早谈恋爱;另外,小荣还是个合同招聘干部,说白了他还是个临时工。虽说他们这批人是通过地区考试,择优录用,签订合同,只是享受所谓干部待遇,并没端上铁饭碗,怕万一将来工作靠不住误了女儿。 她父母的顾虑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早在两个月前财税所的小邓,因超生被解除合同。我们几个人送他回家。在路上,小邓意味深长地说:“牛哥,犯了错,认错,认罚。可惜我不是正式工,又不是党员。犯这种错的人不止我一个,有的人犯了同样的错,有的受到“开除留用” 处分;有的开除了党籍,都保住了饭碗。我是合同工,没受处分,仅解除合同,看起来轻松,却丢了饭碗,这辈子完了。”他是位很求上进的年轻人,只是旧的生育观作祟,生了个女儿,还不甘心,认为他这一支断了血脉,想偷偷生个儿子,传宗接代。计划生育是根高压线是碰不得的。小邓生第二胎,被解除合同,也毁了自己。小荣与他一样,也是招聘干部,在她父母眼里,这“招聘干部” 几个字,给他们今后生活会带来几分不安定的因素,她父母的顾虑可以理解。 我告诉小荣:“她还在读书,年轻人有时什么也顾不上,千万别出了事,害了姑娘一辈子。”古书记是个老古板,容不得这事。常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小年青发出警告:“乡干部要注意个人形象,不能坏了规矩。谈恋爱,好好谈,我支持,千万别惹出事来。”小荣自从交了女朋友,她父母都在外地工作,逢周六就来牯背岭,住在小荣房间里。小荣这鬼灵机,不去挤大木子、小木子,将我作挡箭牌回回都来挤我。 说起小荣搭铺睡觉也有不少的故事:我的床才二尺八寸宽,两人平躺着就没空挡了。年轻人火气旺,每天穿胶鞋下乡爬山越岭,脚丫子用香皂使劲搓洗,也除不尽臭气,我只得侧身卧睡避开这令人作呕的臭脚丫味。不过我那双脚也够熏人的,彼此彼此。冬天,他像块冰似的塞进我的热被窝。有时将我当成热水袋,紧紧地贴着我。夏天也不知是谁把蚊帐掀开,两人贪睡,什么都顾不上,使隔在蚊帐外窥视已久的蚊子有了可乘之机,纷纷飞来会餐。待到天明,我俩醒来,手上、腿上到处痒得钻心。还有十几个蚊子,因贪吃,吸多了血,胀得鼓鼓的飞不动了,滞留在帐子顶上,在那儿歇息。我俩气愤极了,起来发疯地拍打,手掌染红了,都想指责对方,可是谁也没有证据,是你的手掀开了蚊帐,还是他的脚踢开了帐子。只好都拿花露水涂抹在手臂,大腿上,自我感到没有刚才那样痒,才作罢。小荣还开玩笑说:“指甲处不用涂花露水,目前还没有这个品种的蚊子。但是,蚊子为了生存有可能改良品种,那尖嘴会增加硬度咬穿指甲,长出长长的尖嘴隔着蚊帐咬人,今后可要格外小心。” 有一次,我威胁小荣,晚上不给他起来开门,要他坦白俩人发展到什么程度,小荣怕我动真格的。讲了和她在一起只是吃饭、散步、聊天。我在再三追问,他才吞吞吐吐告诉我:“牛哥,老实跟你说,还是近两个星期才敢吻吻她,其它的动作就再不敢继续下去了,怕有人敲门进来……。” 他每个星期六半夜敲门,我真烦,吵醒瞌睡不说,大冬天冷风嗖嗖的,不想起来开门,没办法,给他配了钥匙,小荣拿了钥匙,就自由多了。 眼看女孩快毕业了,俩人如胶似漆出双入对,却突然变调了。小荣眼巴巴地望着我,想我给拿主意,看到小荣祈望的双眼,仅仅听他这一面之辞,不敢信口开河。但是,小荣确实有工作能力,经过几年的历练会有作为的,我答应他去女孩的学校试试看。 我选择个周五,去了女孩所在的学校。走到校门口,觉得有点唐突,一男人突然去找一个漂亮的女孩,会不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思前想后,不能白跑,到水果滩买了点水果,谎称是小荣托带的,他们几个星期没见面了,不知女孩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过来问问。 我到学校,她正好上自习课,叫她出来没耽误课。我讲明来意并不是说客,长话短说,将我的观点认真负责谈了。她听后不好意思低下了头,细细的声音对我说:“这几个星期内心世很矛盾,知道父母也是为了我好,自己又深爱着小荣,有顾虑,度日如年。”我看她们都相互深爱着,她俩的感情基础牢固,是令人羡慕的一对。我负责任地对女孩说:“姑娘,你的眼力不错,小荣是个有出息的青年,你俩会幸福的。”女孩没再吭声,点了点头。 姑娘有顾虑是非常正常的,我自信女孩会回到牯背岭,不必再讲多余的话了。我的话只能起到催化剂的作用,这种顾虑会被她心中的爱去慢慢地驱散,不能逼她,逼她适得其反,告辞了。 今天,我终于看到了开头的那一幕。 大木子与小木子的性格差异较大,用一文一武来形容,又不非常贴切,他们俩人应当是性格互补的关系,又是好朋友。大木子从小好学习,做梦都想在大学读书。上学时在当地报纸上发表过文章和诗歌,小有名气。被县文化局相中,招来郴楠乡文化站当干事,端上了铁饭碗。 小木子是武警部队转业军人,擒拿角斗,军事技术过硬。有时闲着没事,他做几个立正、稍息等动作,一招一式像电视转播在天安门阅兵式上的军人,招聘到郴楠乡武装部当干事。 大木子善于言语表达,幽默,遭人喜欢,特别是女孩子们都愿意听他侃大山。按照女孩子们的择偶标准,不足一米七十的男孩,算二等残废,瑕不掩瑜,还是有不少女孩子喜欢大木子。 小木子身高一米七五,一表人才,平时大大咧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在女孩面前却太腼腆,他和女孩邂逅相遇,不敢抬头正眼瞧她们,讲话木讷,像结巴读报纸时突然还遇到了生字,脸胀成猪肝色,额头上直冒汗,夏天可以谎称天气炎热,冬天还是冒热气就不好去解释了,他的表达能力筒直糟透了。 所有的乡干部,不管是文化干事、武装干事、民政干事还是财税所的工作人员,都要为乡里的中心工作占用了大量的时间。干本职工作的时间微乎其微,到了年底县里主管这条线的领导,通知召开年终总结大会时,各位干事们才记起,自己的本职工作是干什么的,今年的总结,该怎样去应付呢。 有一次,阳钊与主管文教卫的副县长散步来到牯背岭脚下,顺道上来。我正拿着大木子近几年在报上发表的文章看。这位副县长进屋后,顺手从我手中接过去看了大木子的文章,觉得写得很不错。他正在筹备湘南暴动纪念馆,需要工作人员,在这发现了人才。不久将大木子调到刚成立的湘南暴动纪念馆工作。 转眼大木子到纪念馆工作有半年时间了。这天,他坐在办公室喝了半热水瓶水,把当天的报纸翻来覆去地看完,连缝中的广告也没落下。眼看快下班了,觉得这一天天过得挺无聊,在乡镇工作虽然一天忙到晚,有干不完的事,过得很充实、痛快。他把报纸整理好,夹在报夹里,放到报架上,去上厕所。 这时,办公室的秘书正奉命找大木子,听说他去方便了,就远远地站在厕所的侧等候。大木子隐约听到有人找他,正犯嘀咕,快下班了,还有什么事,明天不行吗。他随她到了馆长的办公室。 馆长和颜悦色望着他,急忙拿出办公室开出的介绍信,告诉他一个特好消息,“同意你去脱产学习。”馆长递给大木子介绍信和通知后,接着又说:“自从我见到你第一天起,知道你是个勤奋好学的年轻人,很想上学读书,今后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这很好吗!我一直把这事放在心上,有机会就去争取。关心年青一代,是我的责任,找有关部门要脱产学习的名额,哎,难啦!我三番五次去找,他们也烦了。这不,现在终于有了结果,接到通知,马上告诉你。”又接着说:“年轻人学成归来,有了出息,可别忘了我嘞。” 大木子心里明白,这些年馆长连续报考了几次,都因自己文化底子太差,见到复习课本头就发晕,考了多次,成绩没过关,失去了报考的勇气。当大木子拿到通知和介绍信一看,傻了眼,报名时间截止到今天,下班时间到了。倒抽了口凉气,不动声色,千恩万谢了馆长,直奔牯背岭来。 大木子边走边想,自从调到纪念馆,尊敬领导,听从安排,和谁都没红过脸。是平时没拍馆长的马屁,还是因自己太年轻了,哪些地方没注意在毫不知情的得罪过他,他在这件事上给穿双玻璃小鞋,叫你难受,还没法讲出来;或者是他患有健忘症?那又为什么将这通知搁置了近两个月,恰好在截止报名的当天下午才想起来,才通知自己呢?他越想越不好作解释了。 我见到大木子的通知也拿不定主意,更想不出有什么好的补救办法。带着他赶到县里,在食堂找到了正在吃饭的阳钊副县长。他说:“这个成教班就是他们系里开办的。现在过了报名时间,要补办报名手续,必须说明情况,争得省教委成教处的同意,才能到地区教委成教科补办报名手续。手续要在近三天内办妥,等报名表进了微机,事难办了。”他说完,看了看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我马上去长沙跑一趟。 我急性子,答应了的事搁在心里,没把事办妥以前,睡觉不踏实。晚上,迷糊会儿又突然惊醒,有时提醒自己要沉着冷静,不用这样着急,否则办不了大事。没办法,我生来就这德性,睡了会儿又突然惊醒,看了看表,才凌晨四点多钟,睡不着,顺手在床头摸出本书,想用看书来打发这段时光。看书却老是走神,看不进去。干脆起床,洗脸刷牙去汽车站步行去汽车站,赶六点的头班车。 清早,车在一O七国道上行驶,公路笔直宽敞行车速度快,三十几公里的路程,不用一个小时到终点站。下了车,有条小路可直接插到火车站,不必绕个大圈比坐公交车还快。到火车站才七点多,时间有富余。南下的人多,北上的人少,有趟广州开来的过路车,八点多钟进站,到长沙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多,我买了这趟车的车票,下午有时间去办事。我买好车票,想找个地方休息,这时感到肚子饿了,时间还早,可以去对面的饮食店吃面条。我刚端起碗,有位神秘的男子提着布袋走到身旁,悄悄的说,这块全毛呢料有三米五,商店要四十多块钱一米,搞(其意是偷)来的,贱卖,一百块钱。他打开布袋让我看。听阳钊说过,他也遇上过这种事。捡这种便宜是销赃。说不定还碰了个骗子,我摆摆手没理他,他失望地走开了。那人又找另外的人去了。 天热,坐车是件苦差事,车上难找到饮水,吃了面条后口更渴。我上车前买了个西瓜,靠在车厢的座椅边,以它为依托,抱着西瓜,在挎包里掏出小勺,用小勺在西瓜顶上开个口子,慢慢地一小勺,一小勺的舀着吃,不用喝水口不渴,不用吃饭也不会饿,省去了不少麻烦,也引来不少乘客羡慕的目光。 火车正点抵达了长沙。我怕回家误事,又到馆子里吃了碗面条,喝了口水,直奔省教委。时间还早,机关没上班,坐在机关门口麻石踏步上小憩。人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也不知道瞌睡了多久,又糊里胡涂被人叫醒。有位带红袖章的老大爷站在我身旁,他大概见我坐在机关门口,不像个乞丐,没酒味,不是醉汉,在机关的大门口休息有碍观瞻,过来盘问:“喂!醒醒,别在这儿打瞌睡,快上班了。”我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看了看这位和蔼的老人。拿出介绍信给他看,说自己是来办事的。他指着办公楼的大门告诉我:“刚才进去不久的女同志,就是成教处的处长。”我谢过老大爷,咚、咚、咚地上楼去了。 成教处办公室的门开着,女处长见我进了办公室,微笑地问我:“请问有什么事?”我将介绍信递给她,又把事情的经过从头至尾给讲给她听。她知道我是下派干部,看过介绍信,马上在介绍信上作了批示,又顺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长途电话,通知了地区教委,事情就这样办妥了,我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但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木子正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我看与他约定通话的时间还早。给他发了个电报:“事已办妥,速去市教委办手续。”其实在那天大木子,除了吃饭,一刻也没离开过办公室守着电话机。 大木子报了名,没有时间复习功课,因他平时注意学习,不负众望以优异的成绩通过了考试,圆了上大学的梦。馆长兴冲冲来向大木子祝贺! 小木子是他父亲为之骄傲的唯一本钱。他父亲经常来牯背岭,回去后见人就打招呼,接着说:“我刚从县里郴楠回来!”每次小木子回家,父亲要带着他,买几包烟在蔸里揣上,围着村里走上一圈,逢抽烟的人都递根烟,便说:“我儿子,在郴楠。”仿佛郴楠是县里深不可测的大衙门,自己的儿子能在那里工作,算是光宗耀祖祖了。小木子挺烦这事,自己才是个合同干部,八字还没有一撇。但是,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对父亲的做法纵有一千个不满,却依着他,每次在村里转时,不厌其烦地朝人点头赔。他父亲不为吃,不为穿,只为了得到这点点心理上的满足,不愿去伤害他。 |
-- 作者:蔡家湾 -- 发布时间:2008/9/28 22:36:10 -- 油匠真是个好人。帮助朋友尽心尽力,你的三个伙伴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好,前世积了德。 |
-- 作者:武陵打油匠 -- 发布时间:2008/9/29 9:04:12 -- 谢谢蔡兄,这不算积德,谁遇到这事都会帮忙的。 |
-- 作者:东方之河 -- 发布时间:2008/9/30 16:52:23 -- 以下是引用蔡家湾在2008-9-28 22:36:10的发言: 油匠真是个好人。帮助朋友尽心尽力,你的三个伙伴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好,前世积了德。 恩,嗯,恩,同感, 好人一个:油匠兄! |
-- 作者:湖边士 -- 发布时间:2008/10/2 21:36:54 -- 三个年轻有为的普通乡镇干部,在朴实无华的文字描述下逐渐清晰丰满,油副乡长关键时刻总是急人所难,热情相助,相信三个年轻人都不会忘记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