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让老百姓讲真话

    今天是星期六，我到夏家村，了解有关民主测评工作落实情况。在农村工作忘记了星期六，星期天，道是赶集的日子，年记得非常清清楚楚。

    在去村里的路上遇到了几位老大妈去代销点，她兴奋地告诉我，今天是星期六，孙子会从学校里回来，用鸡蛋去换康力宝给孙子喝。装康力宝的铁罐罐上写了好多蚂蚁大小的字，说这种水很营养，要用七、八个鸡蛋才能换一罐。我听了她的话，好奇，边走边与她们攀谈起来。

    有位老大妈说：“城里人吃的东西都比乡里人好。”另一位老大妈附和着说：“是的，早些天去城里看到粮店卖的米白汪汪的，面粉雪白的，做的包子好白的。”走在后面的老大妈也不示弱，快步赶上来大声说：“这几年，不缺粮了，我叫当家的去碾米，硬叫他打三遍，哎哟！你们猜那米真白净多了，和城里的米没有两样，煮的饭白花花的软软的，好吃多了。”我听后笑了起来。她又接着说：“听孙儿回来说，班上有几个同学的家是万元户，每天要喝二、三罐那种铁罐罐。”另俩位老大妈异口同声地说：“乖！乖！这不等于每天吃下去二十几个蛋。”农村坐月子的女人，每天才吃四、五个蛋，她们还要喂奶呢。难怪城里的那些娃娃个个都长得白白净净，活泼可爱的，都是喝了这铁罐罐装的水，这肯定是好东西。老人们怨自己生在农村，拿不出更多的钱来满足孙子的需求，只好自己省吃俭用，让他们每个星期回家，看着他们能喝上一、二罐，心里也踏实。

    我看着老大妈手中提着新鲜的鸡蛋，正是城里买不到这种“土鸡蛋”。而城里供应的鸡蛋是养鸡场生产的。我问旁边的老大妈：“您孙子喜欢吃鸡蛋吗？”“当然喜欢，学校里人多伙食也难办好，他们又是吃长饭时期，回来后吃什么都香。”

     老大妈用新鲜的土鸡蛋换珠江水，作为营养品给孙子喝，觉得是件快乐的事。城里人认为这种鸡蛋是好东西，营养价值超过饮料。我不知要跟她做些什么解释，又不知道要不要讲，讲了，她们会信吗？我很矛盾，不知不觉来到了代销店。我什么都没有讲。

    伍奎良小店来了几位顾客买盐，买烟，买火柴，还挺忙的。他在给一位顾客找钱时看见我，微笑着向我点点头，算是客气给你打过招呼，接着又去忙他自己的事。我记得早几个月，伍奎良刚刚承包初代销店，我来村里办事，喜欢直奔这个代销店来，伍奎良见到我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有人在买货，他不太理我，仿佛没有我这个人存在。待他打发完了顾客，才勉强点点头，用长沙活来讲，“像个卖煮蚕豆的”的样子。

    发现最近两个月来，他的态度慢慢地发生了细小的变化，不管有无顾客，也不管他有多忙，见到我后都会面带微笑，点点头。从他态度发生的这细小的变化，我感到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从今天他自信的表情中，又在向我传递信息：村里的民主测评工作早已安排妥当，你不必操心。

     我想去村里转一圈，在这个敏感时期，不好叫那位村干部陪我去村里绕上这一周，好在自己对道路都熟悉了，独自一人沿着山道，能到村里的每个角落，还是自己慢慢的走去。我记上次到村里来转一圈，是朝右拐，今天朝左拐，绕圆弧一圈，不知不觉又到了刘小佳的屋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大概是以前多跑了几趟，路走熟了又转到了这里。我刚进刘小佳的堂屋，听到从厨房内传出声音，问：“回来啦，快来帮忙端菜，吃饭，都饿了吧！”随后走出位老大娘，她刚做熟了早饭，等儿子、儿媳回来吃早饭。她听到有人进屋，误认为是儿子、儿媳回来吃早饭了，见有陌生人进来，忙叫我：“坐。”又端来杯茶水。问：“同志贵姓？”“老人家，免贵，我姓牛，是这个村的驻村干部。”“哦，知道，听小佳常提起过你，你是新来的牛副乡长。”我同他寒暄了几句。她告诉我：“年前，去广东的女儿家过年，在那住了段日子。以前那边和这儿差不多，现在好了。女儿想我还多住些日子。哎，我心里老惦挂儿子，住不安，回来好多天了。”我问起民主测评干部的事来。老大妈说：“昨天，村民小组长昨天送来了三张纸条（选票），叫我们全家去投票选干部。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不去，把票交给儿子，要他去，他投谁，就是谁，这是男人的事情，女人不管这些事。”话刚没说能，刘小佳俩口回来吃早饭了。

     她一家人与世无争，农忙时在几亩责任田劳作。农闲俩口外出务工，也够辛苦的了。小两口听说我来了解民主测评干部的事，他媳妇就像她妈的口气一样，叫她当家的去投票。

    我同刘小佳攀谈起来。他年岁比我稍大，大女儿上初中，现在的日子算不得红红火火，也过得去。只是俩个小孩上学太费钱，全家的财力都集中在她俩身上，盼她们能多读点书，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别重蹈父母的覆辙，比自己有出息。他认真地说：“我希望选出为村民办事认真的带头人，少向群众滩派就行了。”我问：“你对民主测评有什么看法？”刘小佳讲：“民主，就是要让老百姓有讲真话的机会。”朴素的语言大概是民主的真谛。这句话使我很难忘。

     我又顺道去了刘林树家，他家孩子多前面三个全是女孩，老么是个男孩，几个小孩聚在一块，叽叽喳喳的，热闹。以前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讲过，你就想要个儿子，所以生了四个，他笑而未答。

        刘林树见 到我  ，知道是为民主测评准备工作而来。他立即将村里各村民小组的选票发放和其它情况都仔细讲了。选票几天前就做好，以村民小组为单位，按人数全都发到了户。其实，我进村口伍奎良从他的眼神里就告诉了我，可以按时投票。

     古往今来，民众都相信领袖英雄人物的个人魅力，习惯于人治，其实，英雄人物也要顺应历史潮流。现在，民主这词报纸上见到的频率多了，村民能有多少人，像刘小佳那样说清民主的含义吗？民主这个东西，它可以说最简单，又可以说最复杂。它可以推动社会发展，也有人用它倒行逆施。虽然历史的车轮不可逆转，但多多少少给人惹来麻烦。村民中又有多少人，认真去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选出他们理想中的当家人。我听人反映，在民主测评工作宣传发动期间，伍姓人在四处活动，人放出风来：“那个姓的人，投那个姓人的票。”有股家族势力的歪风。我有点儿担心，煽风点火会助长家族势力蔓延，先做点工作。但是，主要靠村干部在平时处理问题时要公平、公正，如果他们带有家族势力的思想，偏袒一方，这种思想是很难遏制的。村、支两委的同志应重视这件事，分头下去做工作，让讲这种话的人没有市场。

    村、支两委的干部有七人参加投票，结果也很快地出来了。村会计刘树林得票率高达九成。其次是妇女主任、副村长、副支书、团支书、村长伍安平、支书伍奎良。

    伍奎良虽然得票排在最后，这是我预先估计到了的，没有想到全村共计投票八百六十余张，他得近五百张，得票率却达到了近六成，算个奇迹。他在几十年的工作中得罪过不少人，今天的这个结果，算是高票。应当说夏家村的村民投票是认真的，负责任的。令我想不到的是村长伍安平的得票情况，他应当排列在前三位，可他仅比伍奎良多不过百张，这不能不是个问题。我与他在短短的半年交往中，发现他不得罪人，号召力没有伍奎良那样大，在伍姓人家占多数的村，他的得票率没有超过伍姓人占的比例，不能不考虑宗族思想作祟。我曾听人说，伍平安没有自己的主张。

     我就这个问题与伍奎良交谈过，为了今后班子的稳定，先让伍安平先退半步，当副村长，负责村里的经济发展工作，将林场抓起来，解决村里无钱理事的困境，让副支书来任村长。下届村、支两委换届选举，副支书，副村长顺理成章站到第一线，当支书、村长使村里的工作有连续性，这种与伍奎良基本一致。可是，伍平安不同意这种安排，他还想当村长。刘林树获得高票，沾沾自喜。我不认同他的看法，他在村里搞的是业务工作，服务态度好无差错能获得高票。基层工作是一件比较复杂的工作，选票再高不能说明他有过人的能力，得票率稍低不能说明他的能力差。

希望油匠能成为周立波第二，你对乡村好人情世故那么熟悉，写出来，出出来